他在她的心里，形象太过高大，令她无法想象，小时候的他是怎样去被动消化那些来自亲生父母和家族的压力与痛苦。

相比之下，她的童年，虽然有些孤单，但还算是平顺的。

“那……后来呢？”

“后来，”他的手指随意拨弄着她散在枕侧的发丝，缠绕，松开，反反复复。

“两家人同意他们分开。父亲退出商业，远走海外。母亲带着我回到外祖父的身边，直到我大学的时候，选择去他国留学。”

“再后来，我认识了你表哥。”

听见他提起表哥，她的心跳又有些不受控的加速。

她知道，那是因为，接下来的故事里，自己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他的生命里出现。

“你表哥，是个很阳光开朗的人。刚开始，身边没有人知道他是背着情伤出国的。相熟了以后，他在人前说的最多的，就是你。”

“他都说了我什么？”

她动了动身子，挪到能与他平视的角度，他的双眼依旧轻阖，浓眉的睫毛垂着，敛去平时锋利的神色。

她一动，他的眉尖便不可察的微皱，只一瞬又恢复平常。

像是回忆起什么令人愉悦的事，他唇角的弧忽而加深。

“他说他有个宝贝妹妹，肤白貌美大长腿，聪明可爱又有钱。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他低笑：“这是他的原话。”

“他，有两个妹妹，可能说的是我表姐……”

这种话，表哥常常在墨心姐墨心姐面前逗她玩的时候说过。

“还在读书的时候参加击剑比赛的，就一个。”

“和你学击剑的时候，我都戴着头套，我都没把你认出来，你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

那大概是她天真幸福的日子，现在想来，也是心头微暖。

“你的照片，你哥给我看了不下上百次。有几次，你和你哥练完出场馆的时候，我们擦肩而过过。”

“那……你当时什么感觉？”

明明是陈年旧事，她却莫名的在意，在意她在他心里的第一印象。

“感觉嘛……”他状似蹙眉，气息缓缓靠近：“觉得这女孩每次练剑的时候，出腿比出剑还快。腿是真的很长。”

她的直觉告诉他，他又在下蛊了。

“卓先生，你说的故事很感人，但我还是想要想一想。”

“哦，卓太太在想什么？”

卓谨晏觉得，她对他完全的放心，有时候也很让他头疼。

在眼下的情形下，她简直是在撩他的虎须。

“我以为，没有仇恨，我会活不下去。但现在，我却想好好再活一次。”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闭着眼，明明声调听起来也没那么累。好像，就不想看她。

但她还是选择清楚明了的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我想，重新开始。没有利用，没有报复，就纯粹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活一次。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词，如果说想要暂时分开一阵，又显得自己过河拆桥……

“庄沐渝，离婚，分手你就不要想了。”

“……”被他猜出心里的犹豫，虽然没有他说的那么狠，但被他这么斩钉截铁的说出来，像是阻断了她的后路。

他作势收了臂力，沉声道：

“你在我身边两年，你怕什么，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例假什么时候，我比你还要懂。”

他抬起她的下巴，猛地睁眼，逼着她与他直视。

陡然对上他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眸光，她浑身一颤。

她从没见过，他眼神深沉，如深棕色的流光琉璃，像只久居深山，饿狠了的猛兽。

坦诚相对之下，她的后背，被他灼热的目光，烫得像是贴上了梦里的火山口。

动也不敢动一下。

“庄沐愉，你已经是我的卓太太。手续证件一应俱全。我可以尊重你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决定。

我们的婚姻，确实仓促，目的不纯。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男人也是需要被负责的。”

“如果你不确定，那从明天开始，你就好好想。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开始追你。”

他翻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脸上的错愕和震惊，尽收眼底。

“庄沐愉，你喜欢的，我都有。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唯一缺失的，只是恋爱的过程。”

“我补给你。”

他伸手抹去她眼角滚落的热泪，再难压抑他的情愫。

他就知道，他不能看她。

一看，就收不住。

“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压力了。我卓谨晏，第一次追心爱的女人。还请卓太太，多多指教。”

他的手臂骤然收紧，气息翻涌而下。

“啊……等一下……我渴了……真渴了……唔……”

“忍着，等会儿一起喝。”

这是她清醒时的第一次，卓谨晏花费了好长的时间和精力，重新磨合，简直让他崩溃。

待她实在撑不住，沉沉昏睡时，他才意犹未尽的抱她去浴室清洗，又换上新的床单，才将她裹在干净舒适的被褥里。

庄沐愉是闻着饭香醒的。

但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就算有个大鸡腿从天而降，她估计她也只有吞口水的力气了。

随着美食的香气越来越浓，她咬牙翻身坐了起来。

身上已经被套好了整齐的睡衣，她正努力挪动着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

屋外的灯光自他身后洒了进来，他见她一副脱力的模样，又内疚又好笑，连忙两步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我可以。”

她说过想要重新开始，不能还没开始就堕落回从前。

“是我的错。”他实在心疼，将她直接抱到餐桌坐好，替她将渐长的发丝，拢至耳后。

“没什么经验，辛苦你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揉了揉她的头，转身走进厨房。

这个男人，连这样的话都能说的这么撩人，被他追，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有一阵子没有吃过他的料理了。

可她看见今晚的菜品时，她忽然有种，他是把她当成奥运选手在喂吗？

“你以前，晚餐不都煮的很清淡么？”

她抿着筷尖，看着眼前的一桌满汉全席，又饿又有点怕。

感觉这吃完，就要被拉去锻炼两小时增肌的节奏。

他给她盛了碗香气四溢的虫草花鸡汤，真的捞了个大鸡腿卧在她的碗里。

“你这几天，蛋白质和水分都流失的很厉害，药补不如食补。”

对了，这究竟是过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