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道：“你的环呢？”

上官金虹道：“环在。”

“在哪里？”

“在心里！”

“心里？”

“我手中虽无环，心中却有环！”

叶笙的瞳孔突然收缩！

上官金虹的环，竟是看不见的！

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就无所不在，无处不至。它可能已到了你眼前，已到了你咽喉，已到了你灵魂中……直到你整个人都已被它摧毁，还是看不见它的存在！

“手中无环，心中有环！”

这正是武学的巅峰！这已是“仙佛”的境界！

别人不懂，叶笙却懂得的。

不过，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观战，或许会有些失望。

毕竟，大多数人，都要看到那样东西，才肯承认它的价值，却不知看不见的东西，价值远比能看得见的高出许多。

在这一瞬间，上官金虹眼中的光辉，似乎已将叶笙压倒。

上官金虹道：“七年前，我手中已无环。”

叶笙道：“佩服。”

“你懂？”

“妙渗造化，无环无我，无迹可寻，无坚不摧！”

“好，你果然懂！”

叶笙道：“懂即是不懂，不懂即是懂。”

这两人说话，就好像禅宗高僧在打机锋。

上官金虹凝注叶笙，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叶笙，果然是叶笙。”

叶笙道：“上官金虹，又何尝不是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道：“你师父李寻欢，本是三代探花，风流翰林，名第高华，天之骄子，想必也的身世也不差，又何苦偏偏要到这肮脏江湖中来做浪子？”

叶笙笑了笑，淡淡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上官金虹道：“你还能走？”

叶笙沉默了半晌，也长长叹了一口气：“是不想走，也是不能走！”

上官金虹道：“好，请出招！”

叶笙道：“招已在！”

上官金虹不由自主，脱口问道：“在哪里？”

叶笙道：“在心里，我刀上虽无招，心中却有招。”

上官金虹的瞳孔，也突然收缩！

谁都看不见上官金虹的环在哪里，也看不见叶笙的招在哪里。但环已在，招已出！

荆无命已感觉到它的存在。

虽然他们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似已进入生死一发的情况中，他已经可以感到那种可怕的杀气，不由得心在收缩！

………………

许久，许久。

叶笙和上官金虹仍然在对峙着，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此时，荆无命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只能感到冷汗正一粒粒自毛孔中沁出，在皮肤上流过。

他原本是个很冷静的人，却也受到这种逼人的剑气影响！

这是不是因为，他已有情？

此时，叶笙和上官金虹只要一有动作，就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动作。决战随时都可能会爆发，每一刹那都可能爆发。或者，也就在那同一刹那间终止。

在这刹那间，这两人中势必要有一个人倒下去！

倒下去的是谁呢？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二十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避过小李探花的这一刀！

而叶笙的寒冰飞刀，已尽得小李飞刀的精髓，纵然还比不上小李飞刀的威力，但它有真气加持，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上官金虹的双环排名更高，是不是更可怕？

两个人都很镇定，仿佛都充满了自信。

又有谁能预料这一战的结果？

许久，许久，还是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不远处的枫林中，枫叶突然一片片落了下来。这是被风吹落的，还是被他们的杀气摧落的？

上官金虹突然向前跨出了一步！

叶笙没有动！

突听一人道：“动即是不动，不动即是动，你明白么？”

声音很苍老，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却看不到他的人在哪里。

另一人带着笑道：“既然如此，打就是不打，不打就是打，那么又何必打呢？”这声音清脆而美，如黄莺出谷，但她的人，还是谁都没有瞧见。

老人道：“他们要打，只因为他们根本不懂武功之真谛。”

少女吃吃笑道：“你说他们不懂，他们自己还以为自己懂得很哩！”

居然有人敢说，叶笙和上官金虹不懂武功……若连他们都不懂，世上还有谁懂？

老人道：“他们自以为‘手中无环，心中有环’，就已到了武学的巅峰，其实还差得远哩！”

少女吃吃笑道：“差多远？”

老人道：“至少还差十万八千里。”

少女道：“要怎么样，才真正是武学的巅峰？”

老人道：“要手中无环，心中也无环，到了环即是我，我即是环时，已差不多了。”

少女道：“差不多？是不是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老人缓缓道，“真正的武学巅峰，是要能妙渗造化，到无环无我，环我两忘，那才真的是无所不至，无坚不摧！”

当老人说到这里时，叶笙和上官金虹面上也不禁变了颜色。

少女道：“听了你老人家的话，我倒忽然想起一个故事来了。”

老人道：“哦？”

少女道：“禅宗五祖弘忍传道时，弟子神秀有佛偈：‘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留尘埃’。这，已经是很高深的佛理。”

老人道：“这道理正如‘环即是我，我即是环’，要练到这一步，已不容易。”

少女道：“但六祖惠能，说得更妙：‘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落尘埃’。所以，他才承继了禅宗的道统。”

老人道：“不错，这才真正是禅宗的妙谛，到了这一步，才真正是仙佛的境界。”

少女道：“这么说来，我学的真谛，岂非和禅宗一样？”

老人道：“普天之下，万事万物，到了巅峰时，道理本就全差不多。”

少女道：“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无人无我，物我两忘’时，才能真正到达化境，到达巅峰。”

老人道：“正是如此。”

少女叹了口气：“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老人淡淡道：“只可惜有些人还不明白，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时，就已沾沾自喜，却不知这只不过是刚入门而已，要登堂入室，还差得远哩。”

少女道：“一个人若是做到这一步，就已觉得自满，岂非永远再也休想更进一步？”

老人也叹了口气：“一点也不错。”

听到这里，叶笙和上官金虹的额上，也不禁沁出了冷汗。

上官金虹突然道：“是孙老先生么？”

没有人回应。

上官金虹道：“孙老先生既已来了，为何不肯现身一见？”

还是没有人回应。

风吹枫林，枫叶飘飞，漫天如血。

叶笙和上官金虹若是要交手，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劝阻。但老人和少女的一番对话，却似已使得他们的斗志完全消失了。

两人虽然还是凝注着对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荆无命却透了口气，突然觉得压力已消失。

这只因那种可怕的杀气，也已消失！

叶笙突然长长叹息一声：“神龙见首不见尾，孙老先生果然不凡！”

上官金虹沉着脸，冷冷道：“道理人人都会说的，问题是他能不能做得到。”

叶笙笑了笑：“能说得出这道理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上官金虹冷冷地注视着叶笙，沉默了许久，不再说话，忽然转身离开。今天有天机老人孙白发在附近，他已无胜算。

荆无命立即跟上，宛如上官金虹的影子一般。他的左臂已残，如今以右手握剑。他的右手剑，似乎并不比左手剑弱多少。

目送那两人远去，叶笙轻吁了一口气。

刚才他借助天机伞将时空逆转，消耗太大，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如果真的跟上官金虹决斗，后果不堪设想……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强大，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于是，他在这个场景中留下一个毫毛分身，静观其变，而本尊再次回到《武林外史》场景中。或许，杀死快活王之后，他的修为就会更上一层楼。

到那时，再来找上官金虹决一死战！

这一天，想必已经不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