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衍瞧着她的背影，她最近瘦了很多，原本不到九十斤的人，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纸片人一样，一吹就倒下。

他双手抄在裤兜里，眸色微暗，走廊里的灯光，逐渐地暗了下去，他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将他高大的背影紧紧地笼罩着，微凉的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角。

顾庭君打来的电话，让如雕像的他，逐渐回笼了一丝情绪，他看着电话里闪烁着顾庭君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博衍，我们没有找到，博荣来找你了么？”

博衍拧紧了眉头，压抑着嗓子，“没有。”

“奇怪了，这些天都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你可不要因为他是你爸，就那个啥啊，你得大公无私。”

博衍嗯了声，沉默着。

“怎么了？心情不好？”

顾庭君好歹和他，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情绪里的变化，多多少少都能听出来些。

“还好，没事我挂了。”

现在，他的确没有什么心思，和他聊天。

“不会又是唐橘吧？你博衍又不欠他们的，真的是。”

顾庭君实在是不见得博衍这个样子，夏雪的死，又不是博衍造成的，再加上，唐政自己干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博衍唯一的妹妹都搭进去了，夏家的人总是死咬着不放。

说起来，顾庭君也替博衍觉得憋屈。

“我知道。”

他心里，有数。

“博衍，如果是夏家给你脸色了，你真的没必要总是这么刻意讨好，你要知道，你和这件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如果说有，那就是你是博荣的儿子，可是现在都什么时候，父债子还没有存在的必要。”

“......”

“我是真的替你觉得委屈，他们总觉得你对不起他们夏家，可是博雅呢，那么努力向上的一个女孩，被唐政害成什么样了，他们有过道歉没有?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承受所有不该自己承受的东西，那不喜欢也罢了。”

“你博衍要什么样的人没有，非得在他们夏家这件破事儿上，一头撞死么？”顾庭君在那头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博衍，你别让我瞧不起你！”

博衍叹了口气，“顾庭君，我知道。”

可是就是没有办法，但凡有任何一点点抽身的机会，他都想要远离，可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天知道唐橘那句话，将他心底里所有的希望，都击碎了，只是只言片语，却足以让他的世界完完全全的崩塌。

“你等着，爷去骂醒他们。”

顾庭君骂骂咧咧的，那头传来了穿衣服的声音，博衍阻止他，“夏教授住院了，因为我。”

“什么？！”

“他知道了我和唐橘的事情。”

“然后呢？”

“今天她跟我说分手了。”

所以言下之意是，这一次，真的是散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夏教授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自责，她的难过，他都看在眼里，可是却无能为力。

“这，这不挺好的，分了就分了呗，下一个更乖。”

博衍：“......”

“要不，出来喝两杯？虽然是台风雨但是还是有营业的地方的。”

“放心，我把容楚带上，出不了事儿，她一个打俩。”

“......”

......

窗外的月光，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晶胶，越发的皎洁清晰，光影落在窗台边，悄悄地打落进来，墙壁上的小夜灯散发着暗淡的光芒，与月色融合在了一起。

夏夫人抿着唇，坐在一边，无论唐橘和她说了什么，她都拒绝回答。

唐橘只好一个人下楼，去买饭。

走出医院的时候，雨还是没有停下来，淅淅沥沥地下着，让人越听越烦躁，她只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像是丢失了什么一样。

台风雨营业的饭店不多，她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粥铺。

老板看着她瘦小的身子，打趣道：“姑娘这么瘦啊？可别被台风吹跑咯。”

他笑声朗朗，在灰沉沉的天气里，宛如一道明亮的阳光，照的人心旷神怡。

唐橘被他感染了些许，莞尔一笑，“不会的呢。”

“害，吃点啥啊？”

“这里有些病人合适吃的东西吗？我有家人住院了。”

“有的有的，营养粥，营养汤，看你要点什么？”

唐橘皱着眉头，点了几个，“打包带走的。”

“好嘞，稍等，一共三十块。”

唐橘扫了微信，支付了。

拎着粥往回走的时候，雨又下大了，黑压压的乌云仿佛将天空砸下来一样，唐橘透过透明的伞往上看，那股窒息的感觉迎面扑来，让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救护车的声音在医院的前门响起，不久后便能看到一众医生急急忙忙地推着人往里面走。

原来，这就是和死神赛跑的情景么？她暗自失笑。

回到病房的时候，她把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夏教授还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夏夫人还是一副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

唐橘抿着唇，打开了粥，“外婆，你吃点。”

夏夫人冷着脸，没有看她。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你错哪里了？你没有错。”夏夫人的语气染上了一抹温怒。

“不是一早就跟你说，不要靠近他，外公也说过几次，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唐橘咬着唇，外公说的话，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是她一次又一次，去打破这些的，怨不得别人。

“可是外婆，您不能因为母亲的事情，就对博衍意见......”

“我们对博衍能有什么意见？你以为我们气的真的是他是博荣的儿子？”

“那你们，是在气什么呀？”

“他对你的心思，我和你外公又不瞎，早在四年前都看得清楚，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因为博家失去了你母亲，那后来呢？后半生，你是不是要我们，也看着你......”

“外婆，不会的。”

“唐橘，外婆不敢拿你去冒险，这次就听我的，离他们博家人都远远的，啊？”

“我......”

“听话，算外婆求你，行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是再去见他，就别喊我外婆。”

唐橘身形一震，随后缓缓地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