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舞和苏媚儿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

苏媚儿掀开了窗帘，看着外面熟悉的建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主子快到了，要不要换身衣服？”

凤清舞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穿上了一件正红色绣着海棠花图样的百褶裙，拿起了车上的斗笠，戴在了头上。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车夫恭恭敬敬地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子，退到一边。

凤清舞站起了身微微的低下头，走出了马车，轻轻一跃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苏媚儿紧跟其后，看着凤清舞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最后加紧了步伐，走了上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悦心，并没有杀了那个男人…”

凤清舞对这个答案感觉的有些惊奇，有还在意料之中，不紧不慢地询问道：“理由呢？”

苏媚儿迟疑了一下，“心，心软了，似乎是…所以主子，您能不能…”

凤清舞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觉得十分可笑的轻笑出了声，最后慢慢的表情严肃了下来，声音也冷厉了几分：“你在替她像我求情吗？”

苏媚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凤清舞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起来，“所以你刚才吞吞吐吐，想要说的是这件事情吗？”

苏媚儿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凤清舞身上传来的低气压。

她下意识的想单膝跪在地上认罪，但是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自己并不想在这种地方让主子为难。

便只是微微的弯下腰，告罪般的开口：“是属下的失职！”

凤清舞看着苏媚儿，蹙眉冷笑：“让我猜一猜，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应该是先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死士的身份，之后还会给你讲一个引人泪下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大概会是自己自小命苦，父母身亡，而看到这个老人，便想起了自己以前曾经美满的家庭，所以便下不去手…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她是先认的错，故意用话头子引的你自己发问，才勉为其难的将所谓的真相告诉你的，对不对？”

苏媚儿听着凤清舞的话，越听越惊心，后背上生出了一层的冷汗，瑟瑟发抖地看着凤清舞，腿下一软，下意识的就要跪在地上。

凤清舞眼明手快的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嫌知道我在这里的人不够多吗？”

苏媚儿又是一抖，低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凤清舞却没有就此罢手，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们知道你们这些死士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凤清舞的话里没有丝毫的威胁，也没有一丝的感情。

但是却使苏媚儿脸上冒出了一层的冷汗，红润的嘴唇变得苍白无色。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到最后只是轻轻地咬住嘴唇，低下头。

凤清舞原本还在心疼这个少女，但是当她知道这个人竟然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动摇了的时候，心中的那点心疼，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你知道一个背叛了主子的死士是什么下场吗？”

苏媚儿遍体发凉，努力的稳住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回答道：“知道！”

凤清舞冷笑：“知道你还敢这么做！我是该夸你勇气可嘉呢！还是该骂你愚不可及呢！”

凤清舞说着话停下了脚步，站在了青花石的小路上，听着风吹树叶传来的沙沙声。

苏媚儿见早就已经离开了，人满为患的前厅，便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一声不吭，不为自己辩解，也不为自己求饶。

因为她觉得自己辩无可辩，就算凤清舞将她送回刑堂，苏媚儿心中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因为这是她自找的。

苏媚儿垂下了眼眸，珉了抿嘴，脸上挂上了一丝的苦笑。

她竟然会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而背叛自己的主子，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

苏媚儿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自己竟然会背叛自己的主子，会背叛这个将自己从地狱里捞出来的主子。

苏媚儿觉得自己就算千刀万剐，死上一万遍也不足惜。

苏媚儿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凤清舞送回刑堂，继续回到地狱之中，过生不如死日子的打算。

但是，凤清舞那冰冷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如同天籁一般的响在了她的耳边：“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杀了你！”

苏媚儿吃惊的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少女，觉得她仿佛就是天上下来的神，即使自己做出了如此罪不可恕的事情，她依旧愿意赐自己一死！

凤清舞看着苏媚儿亮晶晶而充满着感激的眼睛，便觉得可笑的紧，又觉得可悲的紧。

她现在真的想蹲在地上，一字一顿的告诉苏媚儿，她所知道的一切的信仰是假的。

告诉她人本不应该这样子活着！

但是，凤清舞没有！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子的信仰就如同氧气一样，必不可缺。

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了这些都是假的，他们或许会疯，或许会死，或许会陷入更巨大的悲哀之中…

凤清舞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静静地站着，吐出了两个字：“带路！”

苏媚儿兴奋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走在前面，给自家的主子带路。

两个人走在一条路上，同样都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听着流水声，听着风吹起风铃时，带起的清脆的铃铃声。

但是，却一人欢喜一人愁。

苏媚儿欢喜的走在前面，她觉得自己遇上了这世上最好的人。

对于苏媚儿来说，凤清舞并不是黑暗中的光，而是空气中的氧。

没有了光，会恐惧，但不会死亡。

但是没有了氧，就真的会死…

苏媚儿在这一刻便将凤清舞当做了自己的信仰，将连施舍都算不上的话语，当做了心中最后的柔软和温暖。

凤清舞看着前面欢喜的少女，心中悲哀而茫然。

有哪一个正常人会因为这样子的话而欢喜一场。

也许那个人说的是对的：“黑暗中的人从来都受不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