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人说话：“队长，这里靠近村庄，他俩不会往这儿走。可能会向正西边市区的方向走。”那边没有声音了，东方已经发白时，云千秋对兰蕙说：“你跟我来。”他弓着腰，既看前面，又看后面，还看侧面，兰蕙后面紧跟，千秋一瘸一拐，加上他年龄较大，走的费劲，没有她灵活、轻松。

走到一个葡萄架下，那地上爬着旺盛的葡萄藤叶，云千秋揭开，兰蕙看见一簇假的和周围一模一样的土，上面有两根绳子，云千秋提溜起来，只见一个黑幽幽的一个洞口，他先下去，一会儿洞里亮了。

兰蕙摸那葡萄藤，包括葡萄、花都是假的。他叫把那假葡萄藤拧作一团，扔下去，又捧上来一簇假枯草，叫：“这放在假土盖上。

然后，就下来，落到台阶上，把假土块放在口上，踩着台阶，把两根绳子抽下来，那是换气孔。再一步一步下来。”兰蕙犹豫几秒钟，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心存疑虑。

他是她救的，要是救的是一只狼怎么办？事情到了这一步，兰蕙只有往下走，她如果是救了狼，那也是自己脑子糊涂，该惩罚。她脚步沉稳的下去，身上充满着正气的力量，况且，在油松杆（她后来知道）火照耀下，看云千秋面目是和善的，这是救他命的人，他眼神、行动说明一切。

兰蕙下台阶落地处，是个小墓室，白石块砌成，有两把古式红木雕龙镌凤的椅子，两边两个黑不溜秋兵佣、戴古盔甲持枪而立，千秋叫兰蕙在椅子上坐，兰蕙推辞再三，叫云千秋坐，云千秋说：“这是紫云洞在太华村的一个暗道，200多年了，历代在这里救援流浪汉、无家可归的穷人，这把椅子，你坐，你有资格坐。”

兰蕙站着不坐，云千秋就两条腿跪在地上，兰蕙忙上去扶起，我不信这个旧礼节，我坐就是了，兰蕙坐到这把椅子上。【原只有紫云洞主可坐，】可是云千秋还是一腿跪下抱拳：“兰君，谢谢你救了我，终身不忘，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兰蕙站起，离开椅子，再也不坐，料他是洞中出家人，“施主免礼，兰蕙消受不起。我饿了，不知这里有通往别处的暗道？有没有吃的？”

云千秋按石壁的一块石头，这个石室慢慢转动起来，突然出现一个门，门对准一个石阶，云千秋踩着石阶下，兰蕙跟上，里面是个墓穴，石室是在一个铁架子上，地下是石板地，顶上、周围都有石板砌成。

中间没有石棺、水晶棺、红木棺，只见一头活灵活现的青牛，两角弯弓，眼眸黑白分明，眼光锐利深遽，驮着一个太上老君，靠墓壁立着黑脸盔甲的秦汉兵佣。

“道叔叔，这是石牛吗？”

“这是木牛，全真教真人紫阳道长制作的，根据诸葛亮木牛、流马图。这些兵佣也是木制的，造型根据出土的兵马俑。”

石壁上有储物窗口，云道长移动一个兵佣，从它后头储窗里取出一包饼干，给兰蕙：“兰君，请用，我还在紫云洞时，放进去的。就是时间太长，过期了。”

角落里有个石桶子，上面有盖，云道长用一个木把铜勺给她打来水。听到上面有人敲击地面声音，云道长说：“这次可能再也守不住秘密了。嗨，追踪我们的人没有走掉。我就担心这个暗穴，落在伊莱龙手里。”

兰蕙要千秋道长讲他和伊莱龙的事，你和他怎么结下了仇，被他狠得手铐脚镣禁锢在铁栅拦里？云千秋道长说：“好的，待会坐下给你讲，现在让你看看这些能活动的木刻木雕，这是木刻艺术的瑰宝。”

木刻，兰蕙几乎不知道，她只看过鲁迅先生选在杂志上的“母亲”图片，那是左翼五作家牺牲之后，为纪念他们而发表的。云道长走向那头青牛，按了它头上的一个机关，牛就开始向前走，骑牛的老子左右看看。

云道长又按了这边一个兵佣的耳朵，再按那边一个兵佣的耳朵，这些兵佣原来由细铁丝牵住，这时候都活动起来，跟在青牛后头，云道长说：“这就叫做出关。”

兰蕙感到稀奇，能让木牛、兵佣自动走，不用电，就是现在也没有人做得出，它前进需要动力，在没有电的情况下，它怎么会移动？“云叔叔，牛里有没有装电池？”

云叔叔说；“紫阳道长在世时，我问过，没有，电池到现在，也早失效。”兵佣跟在木牛后走，把枪都抗到肩上，是像护送老子出关。

旁边还有一个暗道通向这里，云道长叫兰君站在一边等一等。兰蕙点点头，就站在一边。一会儿，从那边暗道里出来上洞八仙，倒骑毛驴的张古老、吹金笛的吕洞宾、站在荷叶上的何仙姑、挽着花篮的蓝采和。

兰蕙以艺术的眼光看，这些木雕栩栩如生。人物，神态逼真，线条清晰，眼光各异，神采飞扬，尤其是后来沉香挥巨斧劈华山救母的木雕，分三个部分自动走近：

一是沉香挥大斧，二是一座山峰走近，三是巨斧劈华山，四是一朵石雕的莲花山。脚能走动，手能活动，这不难解释，兰蕙想起木偶戏，但木偶是底下的人操作的，他们却是自动的。

兰蕙特别欣赏，原来华山是一座不开窍的山峰，被沉香一长柄巨斧劈下去，出现一朵五峰的莲花华山，兰蕙这才真真理解了李白：“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虚步蹑太清，高揖卫叔亭…”

吹箫引凤的故事：秦穆公的女儿弄玉，看上箫史，秦穆公不同意，一个晚上箫史吹箫引来凤凰，两人跨凤凰飞去。传说箫史是主管华山的天神，主管华山，两人驭凤凰飞上莲花山，几座峰在这里是一朵镌雕出来的莲花，他俩就跟在莲花山之后，山峰上是箫史与弄玉跨御的凤凰。

莲花山在前缓缓移动，兰蕙没有躬身下来看是木牛腿走、还是木牛下的轱辘滚动走，对兰蕙来说，人能在木头刻画出如此鲜明、生动形象，就是奇迹。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暗道经过一处，边上有一个雕花镂草的木门。

云千秋推开进去，里面墙上也有燃着松油的长明灯，一个铜罐子，上面有漏斗形的加油孔，捻子穿出铜罐上面，燃着旺火，罩着19世纪煤油灯的玻璃灯罩，暗道里每隔一定距离，就有这样的铜罐捻子火。

兰蕙想：鲁迅小说《长明灯》里，是不是也燃着这样的火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