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笛几乎听不到飞船引擎的声音，只觉得像一阵低鸣，跟她那个时代的汽车差不多，甚至比汽车引擎声音还小，不知道内部用了怎样的降噪技术。

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让苏笛有些不习惯，本科哲学通识教育课程，老师说人类生命的有限性和追求意义的无限性是一对矛盾，现在苏笛只感觉自己大脑反应能力的有限性和绵长时间的无限性是一对矛盾。

前一天她还在一只猫体内，前几个小时眼前还是大祭司可怕的半张脸，现在就来到了两百多年后的太空飞船上，还距离地球好几光年。

想起大祭司，苏笛敛了敛眉，先生说他去了莱斯特星，这样一个先生检测不到地点的星球，到底上面住了何方神圣？让它们放弃这个星球的“魅”又是什么？

她捅了捅先生的胳膊，低声道：“孔径？是虫洞吗？连接时间与空间的通道？”

“不是，孔径跟虫洞机制不同，不能瞬间抵达另一个空间，而是让飞行器以超光速移动，通常可以1000甚至更高的光速，所以远距离飞行还是要耗费大量时间的。”

“就像地球上的高速路吗？”

先生皱了皱眉，“不是！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简单地去理解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我也只能说差不多，但事实上，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个孔径是怎么运作的。”

苏笛看了先生一眼，“连你们无为之境的人也不知道吗？”

先生摇摇头，“也不知道，因为制造出这种旅行方式的星球已经无法定位到了，就是你知道的莱斯特星。”

“这样啊。”先生的解释让苏笛更迷惑不解，“既然你都不知道，也无法定位这个制造出这个东西的星球，那这艘人类飞船是怎么找到的呢？难道两百年的科技已经比你们先进了？”

“这也是我好奇的问题”，先生道。

过了一会，又补充道：“这或许是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帮忙？你是觉得这艘飞船会有危险？”

可能苏笛的声音大了一些，被一旁的李响听到了。

“你们放心，‘帝江号’的攻防措施都是一流的，而且我们也有一流的领航员，不会出现差错。”

李响说着，指着他们现在所在的一大片透明甲板说道：“这是飞船平台。”

“帝江号”的飞船平台也跟飞船的其他位置一样，采用了人体工学设计，一个跟先生飞船类似的操作台，控制着一个全景全息影像图。

在这个平台的中间，是一张高背椅，见到他们几个进来，椅子里的男人站起身，冲着李响行礼：“船长！”

这是个穿着夹克，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人，让苏笛莫名想起某个民国时期的着名历史人物。

“这位是大副，马波先生。”

大副马波冲着他们点点头，回身指着全息影像图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要离开银河系了。”

全息影像图上，一片闪动着亮光的深蓝色，在空气中悬浮着，是如此逼真，让苏笛以为自己正置身于广袤的宇宙中漂浮，周围没有任何阻碍。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真漂亮。”苏笛赞叹着，为宇宙，也为两百年之后的人类。

“你看到的是星球的残余，一团过热的气体，或者几万年前的爆炸，很多你现在看见的星球，已经不在了。”

先生的话总是这么煞风景，却不足以抵消眼前的景象给苏笛带来的震撼。

随着“帝江号”的前进，那团蓝色的星云从深蓝色变成了丁香紫，又慢慢变成了深紫色，最后定格在了红色。

“银河系的边缘。”先生静静地说。

“行星消失之前的全部。”

不知怎的，先生的声音让苏笛眼前出现了不好的景象，整个飞船平台像沐浴在血海里，全息影像图那刺目的红从屏幕里涌出，向她袭来，让人窒息，苏笛好像回到了亚特兰蒂斯，眼前翻起滔天的巨浪，无数人的悲号又在耳畔响起。

亚特兰蒂斯，噩梦一样挥之不去，有时候苏笛想，会不会是王子莱默给自己的惩罚，或者传递的讯息，可是已经过去几千年了，莱默应该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好在全息影像图里的猩红色慢慢淡了下来，阻止了苏笛进一步胡思乱想，屏幕里一片深不见底的蓝，一点星光也没有。

“我们已经离开银河系了。”

李响道，“只是一瞥而已，对吧？”

“除了黑暗，我什么都看不到。”

苏笛睁大了眼睛，不敢想象“帝江号”的速度已经如此之快。

“没有星体了。”

先生说，“直到下一个星系，仙女座。”

先生指了指全息影像图，“如果调一下显示倍率，我们现在就能看见仙女座了，还能看见很多其他星系。”

马波点了点头，“是的，但那样就少了很多期待。再说，没有比一望无际的黑暗更适合当背景的，深邃而高远。”

“深邃？”苏笛重复着。

“还有可怖。”先生道。

“我们还有多远到达孔径？”

“这个嘛，我们很快就达到最大速度，初步定位的位置是距离银河系1000光年，大体估算一下，应该二十四小时之后。”

“你们是怎么找到的这个孔径？”先生问，“你刚才初步定位，据我所知，设计这个孔径的星球现在还没有被发现。”

“这是戴维发现的。”

说着，李响跟马波点头示意，马波又坐回到高背椅上观察着航路，李响则领着苏笛和先生来到平台的前面。

绕过巨大的全息影像图，在图的下面，一个很不起眼的入口，稍微低一个身位，有一个座位，周围连接着无数的机器。

机器上闪烁着光，还有好多的线圈缠绕到一个透明的圆锥形座位上，在这个座位上面，坐着一个动物。

“小狗？”

苏笛不敢相信，这是这艘目前地球最先进的飞船的领航员？

“帝江号”的领航员是一只小狗？

这是一只漂亮的小狗，像一只萌萌的毛绒玩具，黄色的背，白色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