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不语早膳略简却也算得丰盛，提箸布菜雪之又责道，“那些就到膳后，少吃一点。”宫道只更人过，卯时已去现将辰时，时间哪里等过来人，心下一算入宫竟也有了年头，不免略有感伤。

听得雪之言“，己亦早就考虑，却是毫无想法。撩箸换汤匙，莲子百合银耳羹，春季燥干，此物正和时宜。眉蹙也是无奈，宫中得姐妹本就不易，此番定要珍留。“便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林惜延

仲夏属热，恣意处亦如也。懒雀散蝉吟叫不绝。仰首忽念常凉处惟小湖旁亭一，尝人溺死于湖中，惧亡灵，故亭中人少而静。自身清白，何以惧之？

绿罗衫薄纱覆，发不重繁。欲步至，恍神间已于何青廊。婢于后缀。团扇轻摇。

白卿渊画娥眉，燥热当头，偏头，细线骤然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印痕，开口道下去罢，我自个儿来就是。遂轻点胭脂，在印痕上描了朵淡色的梅。素手拈起一支梅花素簪，起身去走走。

闷热难当。婢子轻摇绣画精致的骨扇于身后，心境倒也静下了些许。远远便望见一位美人华服衣衫，缓步，提帕唱礼妾身白氏见过林美人。瞧其姿容形态，料到便是圣宠优渥的林美人。

林惜延正行，前伊人款款来，中庭饱满面若芙蓉。含笑微欠身还礼，垂眸打量其衣饰，曼“御女好兴致。”

人前笑靥如花，心中细算与人为恶与否。却是个生面孔，“御女几时入的宫？我瞧着眼生的紧。”

团扇起风，青丝随。

白卿渊抬手，示意婢子停扇。复行礼，微微掀唇，笑道林美人宫中事务繁多，自是不记得妾身的，妾身也不敢劳烦美人的。勾唇，簌簌风而过，细量其容色，果真是天香。

言“罢，径直从婢子手中取过折扇，细细悠悠地扇起来，感叹一句这天，真是大热了。凉凉浅笑。

林惜延闻言“凝视许久，自喉中一声“嗯。”作罢。

“御女这是哪里去。”热如此，只以为出殿惟我一，不想有人与我同乐。胭脂味甚浓，也是香汗淋漓。

额角微沁汗珠，以绢拭之。

白卿渊阖眸眯了眯，手中骨扇的摇动速度愈发快了些，觉察香汗甚郁，复道妾身不过是随便出来走走罢，整日闷在殿中也甚是无趣。美人若不嫌弃，妾身愿陪美人四处逛逛，也算是消磨些漫长的光阴了。言“罢，巧笑。抚了抚发髻上的梅簪，当真是有些不符呢……取下簪子，交予小婢将簪子送回宫，好生保管着。

林惜延杏眼微眯，似光刺目又似轻蔑，全凭人心揣测。“哦”字转了一个弯儿，“那可真是巧，不过我要去的地方怨气太重，怕煞了御女你。”

梅簪样素却是上好羊脂玉制，许是我眼拙，又许是于我炫耀？多心耳？垂眸掩内心之情。

白卿渊望着婢子远去的背影，又瞧见美人一副猜忌的神情，暗道不过是支开婢子的一个手段罢了。掩帕，轻咳一声，道美人说笑了。您千金之躯尚且去得，妾身不过小小芥粟，怎道的上煞身？又回眸，轻声道只是不知了，美人这是要去何处？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心中已有几分数。

林惜延扬颔，居高有丝恐吓然，语调阴柔，言““迟湖旁近的净初亭。”

“可去得？”迟湖原名庆升湖，喜庆晋升之意，后一深宫女子含冤投湖，便常有宫婢言“于庆升湖畔净初亭旁见得怨灵，一席白衣黑发如漆及腰行时无影无声，实是可怖。后庆升湖旁宫的贵人迁居他处，才更名为迟湖，意为迟归。

别过脸去，笑“我道御女多大的胆子。”

白卿渊扬眉，轻笑一声，语气淡然无波如何去不得？妾身行事光明磊落，自然是不会怕那些幽魂野鬼。况妾身本就是无神论者，不信世间有鬼神一说，美人既好意相邀，妾身也不能拂了美意。遂提步，跟着林美人，慢慢向远处的迟湖走去，眸中滑过一道光芒，转瞬即逝。

楚拖地月白烟笼百褶裙，湘绣梅花点缀裙摆，裙裾逶迤，环佩铿锵，祥云髻绾正，衔珠蝶形金钗作饰。

虞氏婕妤不慎失子，帝欲晋为妃，只待扶摇直上。

妆于镜奁前，素手理峨髻，唤婢。带上厚礼去虞氏宫探望。

不待通传直入虞氏宫。

虞午夜噩梦连连，早起了身，懒梳妆，执了旧书翻看。

抬眼见来人，月白华贵，思其来意，把玩着皓腕上的玉镯，启朱唇。“妹身子不适，不能起身请安了，还望昭仪恕罪。”

楚微拢衣袖，优雅落座，目光定定。妹妹体弱多病在前，落子心伤在后，姐姐自是不会见怪。

嗤笑眄睨。只是这披头散发懒梳妆，若是让陛下看见，这妃位……

笑，不语。

虞鬓前几缕青丝垂下，白荑捋过，轻吐。“发散了，倒让昭仪见笑。”

入内阁命媵绾发，郁气轻舒续语。“只是妹已不在乎名位。”

顿。缓言“。“妹难安。总想着哪个不止盯着妾这孩子。”

第225章

楚环顾四周。妹妹痛失爱子，忧思过度，恐难再生育，即使当了妃，怕也没有指望。

唤婢呈上锦盒。来妹妹宫做客，怎能不备礼？

抽帕掩唇笑，打开锦盒。求子观音像，略表心意，以安慰妹妹失子恐再难生育之痛。

虞指平衣褶，眸黯然。“自个儿的孩子，自然痛心。昭仪从未怀孕，从未尝过怀胎艰辛与即将为人之母的幸福。姊不会痛。只是这礼就免了罢。”

睨她一眼，姿色倒是未减半分，略有丝殇情，复。“姊也懂医术？可与前日太医所言“不同呢，姊可是医世出身？”

楚闻言“微愣，转瞬便露出笑容。虽没尝过怀胎艰辛，若身体康健，未小产伤身，怀上龙胎也是迟早的事。

伸手理云鬓。太医不过是拿官饷的主，自是会往好里说。

见其推辞，厉声。妹不肯收礼，得罪了观音，观音怒不送子，妹可别抱怨。

虞恼她殢人，奁衣服。“总比得没欢喜过的。”

荑执帕掩唇睨睇佳人。“医者父母心，姊不喜那太医，可别一棒子打死一群。又即便那观音送了子，却不保子，有何用，不过徒伤心。”

擦拭蔻甲，心下嗤笑，云。“姊想求子，便拿回去自个儿留着吧。”

楚阖眸品茶，似无意。总比的过保不住的。

抬首，直视其目。观音送子乃天意，送子不保子此乃无能。无能保子，即使为妃，也会被人诟病。

虞执盅啜茗，捻帕一笑，自个儿没本事儿倒揽到自己头上，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乜斜其。己不正不能正人，好歹姊也位居昭仪。姊若嫌妹无能保不住孩子，大可以身作则，也好让妹大开眼界。

料敌若神，细啜茶，云。妹把这事儿看的开，用不着昭仪如此嘉言“懿行。

搁盅拭唇，候其言“。

楚依依起身。妹妹看的开，便放心了。至于这观音，妹妹不要便砸了。

又言“。瞧着天色渐晚，宫中有事需处理，回宫。

携婢鱼贯而出。

虞执盏轻呷曰。“妹会好生将养着。只是这观音姊想砸便砸了，可别在妹宫中晦气。机会是自个儿争取的，那些个幺蛾子也是用不着。”

鹂啼娇啭，久闻生厌，翳面谴媵人。“去整着榻，本宫乏了，一会儿歇着。”

蔻丹敲桌命媵送客。“姊好走。”

序杜十娘

当朝太尉忧婉眠她爹年轻时游历四方，于洛阳与一女子杜十娘她妈杜毓相恋，郎情妾意，嫁娶非卿不可。后因求取功名回京，时年朝事纷杂不得脱身。一年有余，太尉再回洛阳已人去楼空，邻里只道死了，葬在城东的小山坡上。至此太尉三年未娶，三年期满受宗族之命成亲。

十八年眨眼过去，京都一名能歌善舞的奇女子名声大噪，人称杜十娘。太尉大寿请到家中助兴，那女子面纱蒙脸，罗裙迁翩，匆匆一舞竟神似当年太尉心爱之人。恰逢帝临太尉府祝寿以彰天家恩宠，将杜十娘带入宫中。太尉却夜不能寐，越想越觉得此女与心头所爱眉眼相似，费了好一番功夫明察暗访，从京都女子容身的歌舞坊一直查到洛阳，寻着了张氏方得一丝头绪。

张氏言“杜毓因与太尉相好反出本家，又是家中庶女是以太尉回京后无人问津，生活凄苦惨淡，万般无奈寻来了歌舞坊讨得一洗衣的活计。后来她肚子渐大了起来，一时流言“四起，张氏好心便容她藏身歌舞坊内，又六七月过去，婴孩落地，女子却香消玉殒，张坊主收留了那孩子栽培，将杜毓送回原先住处下葬，杜毓栖身坊内时只说行事有失家族脸面不愿告知姓名，只道小字是阿蔚，临终才说起本家姓杜。张氏就取了蔚字同音给孩子作名唤作杜微，坊内排行老十，大后皆称十娘，本名倒唤得少了。张氏成跟杜十娘讲过身世，要寻其父却无线索，终是断了念头。后来便去了长安，说是去瞧瞧京都景致。

算起来杜毓怀胎时正是太尉回京之前，那孩子正是太尉血脉。查至此来龙去脉已十分明了，太尉去书一封，叫宫中幺女忧氏婉眠去探一探，也好让孩子认祖归宗。

婉眠与十娘结怨已久，收到家书之后，惊惧之余又万分踌躇，终往怡红楼一趟。

正戏

忧婉眠

侍女一左一右摇扇清风阵阵,玉手剥着莲子懒散听媵人的传话停了动作语气淡淡“可查清楚了？”“太尉已经派人查过了的确属实”

眉蹙甚是心烦索性扔了莲子春时才与杜十娘不欢而散如今不过月余竟牵扯出这多关系？本是不愿再见此人想想她也是苦命又有血缘关系揉了眉心担忧恐不好说服那人

起身，“罢了怡红殿走一趟”

杜十娘

后园亭中茶书俱全，背倚石桌饮茶品诗。自前次御花园中跋扈之名传出，已风平浪静月余，乐得清闲。

婢小步入禀忧氏来访，她竟还敢，难得几天舒心日子竟这般到头了么。

泼了茶水，掀起薄纸翻过一页，低声吩咐请过来。

忧婉眠

一路彳亍琢磨着待会儿要怎样开口好容易及地,禀了门侍得允后进入

低垂眼帘礼仪到位“请婕妤安”沈默小许方缓缓开口“妾今日冒昧打扰是有要事可否请您左右退下？”

杜十娘

目凝纸上未移半分，半晌不言“，似思虑许久方抬手遣四周人散。抬眉打量一眼，置了书卷，回身坐正提弧倾茶温杯，凉凉启唇忧才人请坐。

大略一涮，倒尽杯中残液又添上新茶，择其一缓缓推至对面才人辛苦走这一遭所谓何事？

忧婉眠

依言“谢过落座接过茶盏摩挲杯壁酝酿了词汇启丹唇“妾唐突了婕妤生母之名可是唤作杜毓小字阿蔚？婕妤本名可是杜微？”

贝齿轻咬下唇实不能预料下一步会是什么样略有忐忑惴惴不安观其反应

杜十娘

正端了香茗往唇边送，闻言“忽顿，扯出一丝笑意，仍抿了口茶。平平望过去，眸间尽是戏谀才人着实闲了些，户部之事竟也插手一二

杜毓，阿蔚，唯一与我沾亲带故的人，却难产而死，呵怎么，欲挟家母做些文章？可惜……

敛了眸子继续饮茶，专心之态若所捧乃玉露琼浆一般。

忧碗面

今日为爹爹所托低三下四来求她，太尉之女却叫她如此轻瞧，着实气不过，握茶杯的手紧了又松，梗了半天干巴巴的道：“爹爹说杜姨娘是婉约和顺之人，怎婕妤冷情至此未承她半分？”

念她尚不知情，脱口又觉不清不楚，语气软了少许：“左右你是忧家血脉，爹爹当年也不是故意丢下姨娘和你……”

杜十娘

只瞧着杯中之物起了涟漪，连忙置回桌上，云袖覆手掩颤颤惊心之态，瞠目而视，冷硬道本嫔从未尝过世间温情，自然该冷心冷性一些。

依当年歌舞坊张妈妈所言“，娘亲小字阿蔚，杜微此名取自于此。幼时欲寻亲眷无门，早已绝了念头，今日破土而出竟是这般场景。若眼前之人真是亲妹，他们一家逍遥快活，却要我与娘亲饱尝艰辛，难怪初见便不喜她……如今，世上只我一人，哪来的亲缘血脉！

面色变了几变，再瞧她心底又多几分情绪，终是冷眼相对若才人今日是来编故事诓我的，还是尽早回去的好，本嫔戏本子瞧得多了，无力叫才人如意。

忧婉眠

见她情绪几度起伏，料想此事不假，心底恍惚升起零星半点的怜惜来，她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定是受尽苦楚。如今进宫享了富贵，却仍有那么多人与她为难，若是自己早些知晓，定不会与她做那些糊涂事。

可末了，以故事二字矢口否认，竟是不信我？太尉府是多大的后台，攀附之人何其多！我何苦来诓她？若是旁人定然满口应承。

一时气结五内，心火上涌，欲发作之时又念爹爹苦口婆心的劝慰，罢了罢了，终归是个可怜人。至其身旁握住袖下双手，不顾其他柔言“相劝：“你不信我，总要相信张氏，爹爹来信说那日瞧着你便觉得亲切，明察暗访寻着了李氏，爹爹走后八个月姨娘生下你……”

一番软语叙清来龙去脉，蹙眉看她：“爹爹痴心盼着，你怎能矢口否认？姐姐。”

杜十娘

听她一番良言“亦有情动之时，然而十九年的冷遇岂是三眼两语便可打发的？张妈妈见财忘义，被忧氏收买，自然要诌出始末来，真真假假却也着实难辨，可真是下了大工夫。

讥诮一笑，挥开她双手，拂了袖上虚尘纵然你巧舌如簧，故事说得活灵活现，太尉府这门亲，恕本嫔高攀不起，不必多言“。

稳做石凳，复执了手卷翻看，专心致志模样认真。高喊一声清徐送客，将人遣了出去。

楚娘子。楚拂鸢

月白如意云纹衫，水蓝石榴裙。百合髻以缕空金钗作饰。

妆于镜奁前，提笔画眉线，闻婢女言“白氏中毒获救。唤婢携药膳。去往玄青殿。

白小仪。白卿渊

独坐殿中，取黛色螺子细细描眉，面色依旧苍白。唤道阖窗罢，这般冷，就莫要开窗了。婢子担忧地道主子，若是身子不大舒坦，奴婢去太医院请人来瞧瞧。心中烦躁不用了，你退下罢。遂缓步去古籍，细读起来。

楚娘子。楚拂鸢

行至半路，经过御医院时带上一御医一同前往玄青殿。

立于殿门前，唤婢通传。

获准入殿方入内。妾请小仪安。

婢亦同行礼问安。

白小仪。白卿渊

抬眸，闻一佳音，浅笑原是楚娘子。又见娘子身后的太医，微蹙蛾眉，唤道赐座。婢子递上一梨花木凳。随口便问道楚娘子身后的这位太医……倒是面生的很，似未见过，可是新近入宫的？想到自己的毒一直由张太医诊治，也不敢贸贸然让他人经手，只得如此一说。

楚更衣楚拂鸢

方落座，浅笑言“。此太医虽乃随新入宫，但医术了得，擅查药验毒。

将手中药膳交至御医手中。你且查查此药膳可有问题，切莫大意。

回眸对白氏言“。白小主大病初愈，可要小心身子。一切吃穿用都要处处小心。

白小仪。白卿渊

闻其言“，也不好意思再推脱。只望向那位太医，静静等候其验药，又问道娘子今日怎的得空来我玄青殿坐坐了？一面吩咐小婢道把我去岁收的新茶拿来，给更衣尝尝鲜，想来更衣也是欢喜的。阖眸，懒懒弯唇，问向太医道可查出什么了？本主今日乏的很，若无事，先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