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出来，天已经大白，外面飘了一层雪花，朦朦胧胧的，将整个宫道笼罩其中，影影卓卓的宫人，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孤寂冷漠。

素轻一没着外衫，头发也披散着，样子极为狼狈。若是之前，她一个小透明，谁会注意，可是仅是不同往日，这几日的时间，她红黑红黑的，就连扫地的小太监都知道，这后宫里有个素太妃。

她可是太妃啊，素轻一深吸一口气，将冻得发抖的身体挺直了，姿态优雅的踱步向前，等到了天牢，人都快冻僵了。

幸好，天牢里面生了炭火，素轻一吸了吸鼻子道，“哀家要见李斯。”

天牢内因为李斯的逃走正气氛紧张，此时一个衣着可疑，神态可疑的女人要见李斯，任谁听见，脑袋里的第一念头就是怀疑。

牢头二话不说，直接命人绑了。

素轻一正经历一冷一暖的折磨，嘴皮子说话都哆嗦，她断断续续的争辩被牢中侍卫的吵闹声掩盖了干净。

素轻一被拎着后脖领子扔进了李斯之前待过的那间牢房，满地的血污沾了素轻一一身，空气中腐臭的味道更是令人作呕。

“喂，你们这群野蛮人，哀家是……”

“老子管你是谁，没有明文指令就要来看逃犯，不是同谋也脱不了干系，你就等着皇后娘娘将你大卸八块吧！”

锁链子哐当一声锁了，素轻一无语望天，这天牢，难不成是皇后管事？不对啊，后宫不得干政啊，皇帝不会这么没有原则吧？

素轻一回想了一下楚星寒的言行举止，突然间觉得，不无可能啊。

这可糟了，自己跳人家瓮里了。

“喂，好歹给生盆火啊，冻死了人，你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素轻一扯着嗓子喊了句，却无人答应。

看样子，也只能等皇后过来提审的时候再想办法脱身了。

对于自身安危，素轻一到不担心。

皇上不下旨，谁都不能动她。

再次确定了这一点，素轻一起身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缩成一团打起了盹。

蓝少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素轻一歪着脑袋靠在墙上，睡得口水直流。

“咳咳！”蓝少阁握拳放在嘴边，低声咳嗽了两声，素轻一睡得浅，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蓝少阁弯起的眉眼。

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起身拍了怕自己的裙子，懒懒道，“皇后叫你来的？”

“太妃为何这么问？”

素轻一看向他身后，寻了半晌指着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侍卫道，“那个人说的，让哀家等着皇后来治罪。既然这天牢是皇后说了算，那你能自由进出，必然是皇后派你来的。”

蓝少阁依旧笑着，侧头看了一眼，立刻有人将素轻一指出来的那个侍卫摁在了地上。

那人吓得哆嗦，连声求饶，“小人不知道您是太妃，求太妃饶命，求太妃饶命！”

对方磕头如捣蒜，素轻一刚要开口，就听蓝少阁温雅的声音响起，“诋毁皇后，囚禁太妃，若我禀明皇上，便是灭九族的罪名！”

那人磕头的动作猛地挺住，一个大男人，双眼通红，竟是有眼泪流出，就那样直直的看着素轻一，突然间拔刀自刎，鲜血瞬间溅了一地。

素轻一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可是却是第一次看到人这般死在自己眼前。

她惊得退后两步，只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如同恶魔般，张着大嘴对着她咆哮着。

蓝少阁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立刻带着尸体走了。

“太妃受惊，臣奉命来调查李斯逃匿的案子，太妃既然是起因，烦请跟臣细说一下缘由！”

蓝少阁做了个请的动作，素轻一很想说点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对他草菅人命的愤慨，也很想做出姿态表示自己对此习以为常无动于衷，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端起身段，维持了一个太妃该有的仪态。

天牢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血腥，残暴，肮脏腐败，这仿佛是这座宫墙华丽外表之下最本质的体现。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素轻一突然间对自己之前混吃等死的想法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素轻一拒绝了蓝少阁换个地方的要求，就坐在了火炉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临了道，“皇上已经答允给哀家三天时间，若蓝太傅擒得李斯，烦请告知，哀家有话要问。”

蓝少阁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淡漠不同于以往，他见素轻一起身要走，拎了自己的蓝色披风递过去，“外面风雪大了很多，太妃披上吧！”

素轻一侧身回头，素白的脸上还沾着监狱墙皮上的灰土，长发凌乱，随风轻舞。

“哀家是太妃！”

蓝少阁顿住，素轻一又道，“礼制不能费！”

漫天风雪，素轻一单薄的身体并不疾行，蓝少阁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因为寒冷而在颤抖。

“素太妃还记得入宫前的自己吗？”蓝少阁突然高声语。

素轻一脚步停住，并未回头，只是看向前方的眸光，带着浓重的疑惑。

入宫前的自己？

“还记得入宫前的所思所想吗？”

素轻一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用锤头锤打着，疼，却又麻木。

入宫前的自己，恍若隔。

入宫前的所思所想？

年轻的女孩啊，花一样的年华岁月，穿着粉色的双蝶裙，穿梭在青草间，奔跑在长街上，咯咯的笑声响在耳畔，美食，风景，还有隔壁家那个笑起来酒窝深深的小哥哥，想起来，都美。

素轻一跟着笑了起来，笑容却又很快凝固住，整张脸显得异常怪异。

喜儿拿着素轻一那件红狐披风匆匆而来，看到素轻一的模样后愣住，这灰头土脸的从天捞出来，裙摆还沾了血，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受了一夜刑法这么啊。

“你是想看我冻成冰棍儿吗？”素轻一说话都在哆嗦，喜儿回神，赶紧将披风给素轻一披上，疑惑道，“太妃，何为冰棍儿？”

“夏日吃得解暑圣品，你不知？”

“从未听说！”

“真是孤陋寡闻！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宫里的老人，啧啧！”

素轻一撇撇小嘴，将刚刚不该有的思绪抹去。

喜儿见她虽然狼狈，神思依旧跳脱轻松，心也放下大半，回头看了一眼蓝少阁，这才小声问道，“太妃，宫里人都传，你要杀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