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今日的你更愿意和谁在一起，所以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让你自己来决定，是继续修行日后位列仙班，圆你前世未了之憾；还是留在人世，和司浩淼续今世未尽之缘。”

江清墨，司浩淼……我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心中撕扯着疼痛。

我本以为对我来说，子夷是好友，司浩淼是爱人，他们两个并不冲突，可以同时存在于我生命中。

但沧华却告诉我，我必须要选择一个。

可我无法抉择。他们任何一个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割舍的。

虽然我现在并没有关于江清墨的记忆，可一想到要失去他，我心脏的那个位置便的的确确地为他感到疼痛。

而司浩淼，我爱他，这是我再确定不过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我沉思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终是选择暂时不去考虑这件事，问沧华道：“我要如何做才能救子夷？“

“你的心与你的灵力一体相承，若要救他，便需要用你的灵力为他修补那颗心。”他道，“而这需要整整十日的光阴，期间不能有任何分神之举，否则功亏一篑。”

“我愿意试试。”

“并非这么简单便好。”他伸手制止了我立刻想要为子夷输入灵力的举动，“以你如今的灵力要为他整整修补十日，根本是做不到的。”

“所以呢？”

“也许等不到修补完，你便会灵力耗尽而亡……不，不应该说也许，是一定会。”

“那怎么办？“我愣了片刻急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他默了一瞬道：“还有一种，不过需要以心换心。”

我困惑道：“以心换心？找谁换？谁愿意换？”

他忽然敛眸，极为郑重地问我：“若你还有一颗心，你是否愿意和他换？”我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道，“若换了心我还能活着的话，自然愿意换。”

他没料到我会这般回答，愣了愣道：“若不能，你就不换了？”

我回答得理所当然：“那是自然，以命换命的事情谁会去做？”

“以前的你便这么做了。”

“那是因为她死不了啊。”

“可换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不会死。”

“那是因为她爱他……”我忽地怔住，她爱他，所以愿意以命换命，而我这么斤斤计较，是因为我不爱子夷？

他看我神色，似乎预见到了什么似的，极轻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而胸腔处并不像以前那般空荡荡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是有这种感觉没错，遂抬眼看他，“那又如何？”

他淡淡道：“你体内又重新长出了一颗心。”

我懵了懵，下意识重复他的话：“重新长出一颗心？”这个东西还能重新长出来？这么神奇？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解释道，“你体内这颗心其实并不能真正称之为心，因它为爱而生，离了爱便无法生长。”见我茫然地看着他，他补充道，“也就是说，如果拿走了这颗心，你就会彻底忘记你爱的那个人。而换上这颗心的人会……”

我猜测道：“会爱上司浩淼？”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难道不是吗？”我略有些囧地看着他，他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他气急败坏道：“当然不是。换上这颗心的人若心底有一个爱着的人，那他便能够凭借这份爱活下去，若不能，这颗心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所以如果我将这颗心换给子夷的话，他便能活下去？”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求证道，“但是，我会彻底忘记司浩淼？”

“是……”他话音未落，竹屋的门忽地被人推开，门后是司浩淼的脸，而那张脸上写满了不满和恐慌。他风一般地冲进来将我拉到他身后，满含敌意地和沧华对视，“我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你别这么瞪着我，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做不做的选择权不在我，在于她。”他指了指我，视线也随之移到我身上，“我给你们一夜时间，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吧。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

说完，他便转身出了门，把空间留给我们。

木屋内，我和司浩淼无言对视。

“不要答应他，好吗？”他终于开口，语音中带着祈求。

我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做。

若我不救子夷，他会死；

可若我救子夷，我会忘记司浩淼。

而这两者，都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他见我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忽地上前将我拥入怀中：“我不能失去你，而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难道你也要对我食言吗？”他的话语里满是茫然无措。

是的，我答应过他不会像方晓越那样离他而去。我也知道，他如今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失去。

可我却依旧无法答应他不救子夷，就像无法答应嫁给他一样，我有那么多的顾虑和不得已。我从未想过，越长大我的胆子会越来越小，顾虑越来越多，越来越不能随心所欲。

我回抱住他，声音闷闷的：“司浩淼，我是多么希望我们能够像雪卿和顾念止一样，找个地方与世隔绝，什么都不管。可是我们都做不到，就连雪卿和顾念止也是，他们从来都不曾真正地不问世事过。

“我们谁都无法预料未来会是怎样，就像你从来没想过方晓越会利用你、欺骗你一样，我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面临这样艰难的抉择。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时，是真心实意的，在我的心里这承诺永远作数。可是，我不知道若我忘记了你，我会做出怎样的事情，那已然不是我所能掌控的。

“但是，司浩淼，即使我明知道这决定会伤害到你，我也没有办法不去做，我不能明知有办法救他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就算他只是个普通朋友，我也做不到……”

“是啊，”他低低道，“就算明知这样对自己毫无益处，你也会去做，因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就像你当初救下缪瑶，救下紫菀一样。可我明知如此，却还是私心希望你不要这么做。”他将我抱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我宁愿你和我都那么自私一些，可是我无法勉强你……”

我忽然察觉自己的肩膀湿湿的，侧头时发觉他眼角有泪顺着脸颊滑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以往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从未流过泪。就连被方晓越欺骗，他最痛苦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

可现在，他却哭了。

我从未感觉过自己的心有这么痛过，恨不能将整颗心都拿掉，告诉他，无论他要求什么，我都答应他。可我的心却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动了动，想替他擦泪，他却不准我挣扎：“让我抱一会，就再抱一会，或许我就会安心接受你要离我而去的事实……”

我忽然用最大的力气推开他，在他有些不解的目光中吻住他的唇。

他的泪流到我和他紧贴的唇边，我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原来是那么苦涩。

他猛然将我推到墙上，墙壁撞得我浑身发疼，我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他用尽毕生的力气吻我，我用力地回应他。唇齿＊＊，耳鬓厮磨，这本是一个温馨甜蜜的词汇，可如今的我们却像是两只互相噬咬的野兽一般。

他大睁着眼睛看着我，我也睁着眼睛看着他，似乎这样我们才不会忘记对方似的。

他蓦然咬住了我的唇，我感觉到痛，却不愿放开他。

有血腥味在嘴里蔓延，他松开咬住我下唇的牙齿，用舌头缓慢地舔去流出的血。

他眸中的伤痛和决然让我眼角酸涩，心痛难忍。

他忽地将我拦腰抱起，往木屋外面走。我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脖子，不解看他，他道：“我想要你。”

我怔了怔，放弃挣扎。

若今日之后，我注定会忘记他的话，今夜我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走出门外时，我看到站在竹林中的沧华，他静静地看着我们，不说一句话，只在嘴边横笛吹奏起一曲略有些哀伤的曲子。

曲音在林中回荡。

我听着他飘飘渺渺的笛音，将头埋在司浩淼的怀中，低声道了句：“若我真的忘记了你，我会努力让自己重新爱上你。可能时间会久一些，司浩淼，你等我，好不好？”

他的身子震了震，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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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有淡淡的光芒从木屋的窗户穿过，照在子夷苍白的脸上。

我平躺在他身侧，身旁站着面色凝重的司浩淼和沧华。

“你准备好了吗？”沧华问我。

我看了眼司浩淼，他咬了咬唇，面带不情愿地将头扭开。

就算他强迫自己接受，心内却依旧不愿。

我对沧华微微一笑道：“好了，开始吧。”

他轻微颔首，下一瞬一阵淡蓝色的烟雾在将我和子夷包裹住，我在他的仙术里陷入昏睡。

梦里，我恍惚见到一年前等在青鸾山下的司浩淼，他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带着满身的桀骜不驯。

我问：“若我一直不出现，你便一直等在这里吗？”

他眉眼淡淡：“或许有一天，我等不下去了会离开。但在此之前，我会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