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阙挽上了老李的裤脚，看到小腿上有几条蜈蚣一样扭曲的狰狞疤痕。

“这是武德元年七月，大唐开国，薛举入侵泾州，朕去打了他们，结果薛举儿子薛仁杲继位，依旧是朕奉你皇曾祖父之命去讨伐，在折墌城的时候，朕一马当先，冲击他们的阵地，可是那时候朕被打的身上只有一副铠甲了，大腿和手上什么都没有，人家一刀就砍了过来了。”

说着，李世民又指了一个疤痕，说道：“这个，是人家拿箭射过来的。”

李世民说的风轻云淡的，可是这里面的凶险，绝对不是没上过战场的李阙能想象到的。

“爷爷，疼不疼？”李阙拿着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擦着，问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那时候朕都杀疯了，还顾得上疼不疼，这还是打完仗了以后，吃饭的时候，程咬金告诉朕，说秦王啊，你的大腿上怎么冒血，哈哈哈！不然朕自己都不知道呢。”

说着，李世民的目光变得深沉了起来，说道：“当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打仗的，这些打仗的谁能身上没有点伤，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就是随便上些药，找军医包扎一下，第二天继续上阵杀敌，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没伤到要害，就死不了。”

“皇爷爷厉害！也是命大！”在这个医疗技术也并不发达的年代，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了人命，何况这么多的刀伤，李阙笑着说道：“但是爷爷也是天命所归，这是上天属意您，天下注定是您的。”

“行了！”李世民心里也很肯定这些话的，可是嘴上却一本正经的说道：“阙儿，你要记住，这些话，让那些大臣们说说就算了，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咱们老李家的子孙都要知道，这天下，都是你皇爷爷拿命在战场上拼回来的，任何时候，谁都没有天命，天命就是你手里有刀，还是要比别人锋利的刀子。”

“刀把子里才有天下！”李阙笑道。

“是啊，你这话说的对了。”李世民笑道。

慢慢的，这些水也没有这么烫了，李阙蹲着在地上，给老爷子擦着脚。

“爷爷，这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这脚上还有这么多老茧？”李阙问道。

“没办法！当年行军打仗，风餐露宿的，鞋子总是被磨破，就穿了草鞋，那时候每次出征回来，你祖母一看我这脚上干裂的口子，心疼的这不行，这些年已经不算什么了，年轻那会，到了冬天，晚上又疼又痒的。”

说着，李世民也是叹了一口气，“那时候不容易啊，要是没有隋末乱世，爷爷的这教还和你的一样是白白嫩嫩的，可是这能换来咱们李家的天下，值了！”

“爷爷！”李阙一边给老李洗着脚，一边说道：“阙儿永远都不会忘记，咱们李家打天下开国的艰难，阙儿还会告诉子孙们，大唐的基业来之不易，要爱民如子，不能重蹈那些历朝历代的覆辙。”

“好！好孙子！”李世民的大手，摸着李阙的脑袋，问道：“阙儿，你说，你今天为什么要请命去河北？”

“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李阙说道，“书上看到的，和真实的去看到的，不一样的，孙儿觉得，大唐的大好河山，还是要自己去地方上看看，学一学如何为百姓们多做点事，看看百姓们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否则，一辈子都在深宫里面，还不是两眼黑，只听下面的官员的奏疏，要是他们骗了我，怎么办？”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

“而且，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真正的自己出手去做了，才会知道哪些办法才是对的。”李阙笑道。

李世民也笑道：“你这句话说的话，你在宫里读了这么多书，确实不如自己去好好的看看的好，你能有此想法，爷爷很欣慰。”

然后，李世民又问道：“你到了地方上，第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阙儿觉得，第一步就是要稳，要稳定人心，阙儿是皇孙亲王，也是钦差，那些人知道是孙儿来了，百姓们也就不会有这么恐慌了，然后让地方官府开仓赈灾，在固定的地点设置粥棚，让那些受灾的百姓，每天定点来领取。”

“至于那些家尚在的，按日按人口发放口粮，粮食也不能多给，万一有人占便宜怎么办。”

“现在易州的奏疏说了民变，没说那边的灾情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也没有说是否组织民夫去修筑合体了，阙儿想，一边赈灾救民，一边把灾民里的那些成年壮年男子都组织起来，去修筑河堤。”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你能想的出这么多问题，其实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朕给你安排的这两个人，都是可以做实事的，你就跟着他们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别摆亲王架子。”

“阙儿明白，谢皇爷爷教诲！”李阙笑道，然后对一边的王三喜喊道：“去拿一个刮脚石过来！”

然后，李阙拿着那刮脚石，慢慢的挂着李世民脚上那些被泡软了的老茧，没一会，铜盆里就是一片白色了。

“哎！到底是朕疼了这么多年的大孙子，朕没看错人，孝顺，仁义，有你父王之风，还不嫌弃朕。”李世民一脸得意的笑道。

………………

次日一大早，当第一缕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的时候，李阙也从床上起来了。

王三喜和几个宫人一起伺候了他梳洗，然后穿好衣服，来到了百福殿的正殿。

现在李世民也已经起来了，正在宫人的伺候下，穿着一副。

看到李阙只穿了一套简单的淡青色襕袍常服，戴着璞头。

李世民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只穿这些，你的那些服饰呢？”

按照规矩，亲王出行，是要穿制定的紫色的朝服，佩戴玉带的。

“阙儿是去办事，不讲究那些，一会孙儿要带着护卫们快马奔行，穿着朝服也不便。”李阙笑道。

他身上穿着的这套袍服是经过改良了的，窄袖束腰，适合骑马社交，不仅方便活动，而且也可以把身板显得更挺直。

宫里也有不少护卫们都是这么穿衣服的，还有一些武将勋贵们的紫门。

“好！”李世民点了点头，来到了御案边，“你现在也长大了，朕也放心，就一句话，你好好办事，不要让人看了你秦王的笑话。”

“阙儿谨记！”李阙拜道，说罢抬起头来，“阙儿不在家的日子，您老也要保重龙体。”

李世民笑道：“行了，放心吧，朕的身体好着呢。”虽然还是在笑着，可是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不舍，“早去早回，过年之前，你一定要回来。”

“是，皇爷爷，您放心，孙儿肯定回来和您一起过年，办好河北的事情，安抚好河北的百姓，就是给您的新年贺礼！”李阙高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