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川烟雨
作者:不谏长安 | 分类:古言 | 字数:4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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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失身(三)
对于云深,漪西洲承认她是有私心的。不止与云深舍身救他,云安娘的嘱托,多少个从前,她迷茫不知所措,在将就与叛逆之间犹豫不决,是云深敲醒她,鼓励她去和离,选择自己的幸福。那段日子过的很轻松,云深带她在京城游玩,夜里挑灯看剑,河溪莲花亭亭,岸边才子佳人,街市热闹温暖。
漪西洲想,即便后来她成为天越朝尊贵无比的圣女,但就和水以水说的一样,她能力薄弱,诺大的圣女宫又有几人真心臣服与她。有第一个水以水,以后就会有第二个。她并非长与圣女宫,又不能习武,这将是永远和圣女宫跨不去的鸿沟。她娘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急着撮合自己与漪慕言,想借着漪慕言威信与能力,帮助自己在圣女宫站稳脚步。
一切都掺杂利益权力,只有那段日子轻松快乐,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
漪西洲熬了药,端着进了姑蝶房间,初言躺在躺椅上已经睡着了,轻轻的鼻鼾声传来,可见其睡的香甜。
她看了看屋里,衣架上挂着一件雾白色的大氅,她拿下来披在初言身上。
姑蝶依旧昏迷,她坐在床沿边不想动了,明明什么事都没经历,她却觉得好累,满身疲惫。
醒来时,漪西洲躺在姑蝶身旁,身上盖着被褥,她揉了揉眼,躺椅上初言已经走了,想来是他帮自己挪到床上的。
漪西洲轻轻下了床,药已经凉了,她正准备端走,身旁传来一声细弱的声音:“凉川姐……”
姑蝶半睁着眼睛,嘴唇白的发干:“我这是在哪儿?”
漪西洲喜急:“鉴品居,很安全。”
姑蝶张张嘴还要说话,奈何嗓子太干了,咳了两声,竟是咳出一口血来。
漪西洲见那一直闷在姑蝶心口的污血被吐出来,松了口气,忙过去拿着帕子擦干净。
“凉川姐,谢谢你。”
姑蝶一字一句的道,她望着漪西洲清瘦的容颜,心里唯有感动。
这辈子除了师父,漪西洲绝对是第一个让她感动到想要以死相随的人。
漪西洲冲她笑笑:“你先躺着休息,我去热药。”
姑蝶虚弱的点点头,闭了闭眼又睡着了。
外面天已大黑,几颗星辰闪亮在黑夜各处闪闪发亮,夜里的风还是挺冷,漪西洲迎面被风吹着,脸颊微微刺痛。这里比与天越朝已是好很多了,天越朝隶属北部,冬日里最是冷,每到冬日狩猎季节,皇家子弟和贵族公子,以及她和漪慕言都在邀请范围内,射杀野兔狐狸和黑熊,得来的皮毛便用来做大氅,暖和的很。
漪西洲望着天边繁星,她忽然有些想漪颜了,离家多日,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
厨房里初言也在,正拿着蒲扇扇燥火,平和的小火在他的煽动下,四分五裂,火花崩裂哪里都是。而这人表情不是一般的难堪,迎着火光,犹如一头怒气冲冲的野牛。
漪西洲嘴角抽抽:“再扇下去,你的药连水都没得喽。”
“没就没呗,省的喝了。”他说。
漪西洲奇怪的看他一眼,生了火来热药。
二人没再说话,唯有火星子偶尔崩裂,一星半点声响。
没过多久,初言突然惊呼一声,漪西洲回头看去,初言正捂住自己的右手,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连根火柴都欺负我,气死我了,看我不把你们统统歼灭。”
说着,他回头舀了一勺子水来,噼里啪啦对着火炉一顿乱盖,
漪西洲:“……”
“你在发什么神经啊?”
初言扔掉舀子,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熬制两个时辰的药只剩下干巴巴的药渣了,他突然有些悲伤,抽噎道:“连一碗药都欺负我。”
漪西洲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但一向能将嬉皮笑脸的初言逼成这样,一定是令他十分难过的事。
“你……怎么了吗?”
初言用袖子抹把泪:“没怎么,就是感觉被人欺骗了而已。”
漪西洲挑眉,正色道:“你可是圣女宫四大长老之一,不管何人欺负你,你也要欺负回去,可别丢了我们圣女宫脸面,一个人在这里哭哭凄凄的,跟个娘们似的。”
初言:“……”
他偷偷看了眼漪西洲,以防漪西洲看清他两眼通红:“圣女……”
漪西洲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难过的要死要活,那人也不会知道一点,眼睛哭瞎了,身子熬坏了,谁会在乎你一点。”
初言狠狠点头,的确,君帷幕连追他都没挪步,明显不在乎他的。
想到这些,他心里更难过了,但也多了两分释然,继续抹泪道:“圣女,我怎么感觉你像是一个长辈在劝不懂事的弟弟呢。”
“我本来比你大呀。”漪西洲半开玩笑的道:“你要认我做姐姐,我也是不介意的。”
初言连忙摇头:“还是不了吧,公子心眼那么小,我要是整日凑在圣女跟前,他一定会把我从鉴品居调出去的。”
漪西洲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她知道漪慕言占有欲很强,对自己好更是无可挑剔,但就像世人说的,太过突然完美的爱情总是参杂许多不定因素。无望之欲一事,或许只是个梦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为了她娘,不得不防。
“你似乎很不想离开鉴品居?”
“那是自然,鉴品居肉多肥啊,一年收入能顶上玄国半年国库。”初言说:“这里整日风花雪月,纸醉金迷,安享齐乐,不用整日打打杀杀,最适合我这等贪生怕死之徒了。”
“你们做这行的,还会怕死?”漪西洲戏谑道。
“谁不怕死啊,圣女啊,我跟你说,敢说不怕死的都是傻子。”初言鄙夷道:“活着多好啊,有吃有穿,美女在旁,佳人在侧。死了呢,除了冰冷冷的一座棺材,陪你的恐怕就只有棺材里生不尽的虫蚁了,所以呢,还是活着好。”
他擦了把泪,又往越发小下去的炉火里添两根火柴。
漪西洲不由得想起了肖长客,那个为了信仰而献身的男子。人各有所求,留恋在世上每样东西都不相同,初言这样想,无可厚非,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圣女,我告诉你这些,你可不许往心里去,在宫主面前参我一状。”初言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后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