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听说了没？外头传当今皇后娘娘并不是真正的神女！”

“哟！你也知道这消息了？还有别的你听说过没？”

“还有什么？”

“听说有人在东边挖出了一个石碑，上头写着什么天子无德，妖后祸国……”

“哎哟！您闭嘴吧！这话也敢说！脑袋不要了！”

“是真的，就是……”

这样的对话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大晏的各个地区都能听见。只是消息的来源却不一定是挖石碑，有人说是突然出现在某个香火旺盛的庙的墙上，有的说是渔夫捕鱼从鱼肚子里取出来的字条，还有人说通灵婆子突然睁开眼，天神的旨意。总之，方法是各不相同，但是内容却都只有一点：天子无德，妖后祸国。

除此外，阳水州的神女庙也是香火越来越旺盛，甚至有不少外地人赶到阳水州去祭拜神女，求得庇佑。而阳水州的百姓们，先前一直以为今上娶的那位赵家二小姐就是他们的神女，这会儿却被人道破，心中对这位皇后都不满意，甚至有阳水州的百姓联名上书，求今上废去妖后。

阳水州的现任知州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见着了这用血书写的请愿书后，便想尽办法安抚百姓，将这份联名书给压了下来。

别人他不知，但是这位皇后可是赵家的贵女啊！赵家现在可是京中的顶级豪门！一门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太后还有一位贵妃，朝堂之上还有一位丞相！虽然朝廷改组，丞相的势力被瓜分，但是现在的内阁，也还是以赵丞相为首啊！

这请愿书要是递上去了，这些百姓会有怎么样的下场他不知道，但是他这知州的位置那是肯定没有了！至于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谣言在民间扩散开了，各州府也同阳水州知州一般，想将这股子流言给压下来。可是，越是明令禁止，这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百姓就越觉得真有此事，这谣言就越传越大。

就连困在深宫中的赵莹芙都知道这消息了。可想而知，在京中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子。

陛下虽然未曾言明对皇后的不喜，但是从陛下的态度中便能看出，这回皇后是真的被陛下所厌弃了。

宫中伺候的都是些人精，捧高踩低那是日常。见了翠柳也不似以前那么恭敬，不时嘴上还讽刺几句。是以，关于妖后祸国，顶替神女身份的事情也拿出来刺一刺翠柳。翠柳这时候才知道外头的传闻，赶紧跑到赵莹芙身边，将消息告诉她。

自打那日李昕离开，赵莹芙就同失了魂魄似的，终日里魂不守舍的。听闻消息后，赵莹芙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翠柳。她好恨啊！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却将所有的错都推拒到自己身上！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若是那日，她顺从了太后，成为大晏名正言顺的神女，就算嫁给了文康帝哪又如何！到底也是正经的一国皇后！就算文康帝逝世，太后看着她听话，又是赵家的女儿，未必会让她陪葬。搞不好她多求几句，依太后的本事，给她换个身份远离京城重新生活也说不定！

可是她却愚蠢的忤逆了太后，自以为跟着纪相思能得到文康帝的庇佑。被李昕喜爱着便以为能如他所说，能得到一世的宠爱！结果呢！她就不该相信纪相思的话！什么爱她这个人不会只是爱一个神女的身份！若不是因为这个神女的身份，为何他知道自己不是神女后就对自己弃如敝履！

可是弄成如今这样的场面，她能怪谁？

怪陛下？怪文康帝？还是怪太后？不！都怪纪相思！如果没有纪相思，她将会是名正言顺的神女，太后会护着她，陛下应该还是会爱着她的！如果没有纪相思……

赵莹芙眼中有了明显的恨意，就算她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对于外头的流言，李昕不是不知道，但是越是阻止，这些留言反而传的越厉害。甚至有些地方杀了几个带头传谣的人，事后却得到当地百姓了更加激烈的反抗，最后不得不动用了武力镇压。

以暴力抗争，终究不是最好的办法。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会引起民变。

为此他特意召集了内阁的各位大臣商议此事，而姚副相等人瞧着赵丞相的眼里，那是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赵家显贵一时，怕也是盛极必衰了。这回，倒要看看赵家是怎么倒台的！

于是，明明是一个商量对策的会议，却只是一片的沉默。

李昕恼火得很！这些人，一个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小算盘！特别是姚副相，只剩没直接乐出声了！真是……该死的紧！

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太后来了，并带来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太后虽然很是乐意赵莹芙从皇后的位置上下来，但是却不能以一个妖后祸国的名义。若是赵莹芙是妖后祸国，那她的昕儿不就成了那个偏信妖后的昏君！这是万万不能的！昕儿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皇帝，哀家有一个解决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站在内阁成员面前，太后直言不讳，也不怕这些老臣说她干预政事。

第八十章 ？败而后立

“母后请说，毕竟事关皇后，也算得上是孤后宫之事。”

李昕开口，将可能会出现的言论直接杀死的摇篮里。

“既然是家事，那就就劳烦众位先请回。”

太后直接赶人，这些人在这里除了一个忧心忡忡的赵丞相以外也没有人真想尽力解决这件事。毕竟若是逼到最后，皇后退位再立新后各家都有机会，能创造出这样的条件，自然不会乐意帮赵家擦屁股。

太后将自己的方法一五一十的告诉的李昕，李昕也觉得很是不错。他看向自己的母后，虽然这两年他的确是对她有怨气，皇兄的死到底还是成为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保住皇后的，却是最不喜欢她的太后。

经过了几日，李昕也稍微冷静了下来。他脑子里总想着她涕泪连连质问的模样，她质问两人之间的情意竟然比不上一个神女的身份！往日里那些她的好，她的温柔又重新的回到了他的记忆里。他想，自己还是真心喜欢她的，就是因为这份喜欢，才容不得她的欺瞒。

所以他虽冷待她，确也没有做出什么禁足废后的手段。他内心是矛盾的，一面想着这人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她说的或许是真的，不是故意欺瞒的。一面又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却换来她的欺瞒，而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没有发现半分，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所以，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她，便只能不见。

就在流言漫天的时候，太后带着皇后等宫妃去往定国寺祈福。在众目之下，定国寺的主持当众承认了皇后神女的身份。当皇后礼佛之时，身上竟然腾起了淡淡的金光，看着神圣无比。

当时在定国寺大殿内发生的这一幕，被当时留在寺内的信众所见，当做了神迹，皆拜服与地，求神女庇佑。

一时间这消息四散而去，妖后祸国的流言不攻而破。

皇后的身份是保住了，但是帝宠却未曾恢复。冷冷清清的凤鸾殿，像极了一座冷宫。

赵莹芙也没有了往日的绝望与哀伤，她只是面色平静的坐在梳妆台前，素着脸，披散着头发，将妆匣放到一边。当着翠柳的面打开，里头放着的都是这两年陛下的赏赐，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可是这会儿，这些东西都入不了眼了。这凤鸾殿若真成了一座冷宫，留着这些又有什么用！

“翠柳，本宫知道这段时间你也受了委屈。往后，咱们该怎么吃怎么用你只管与要便是！这凤鸾殿如今这个样子，也是因为本宫，本宫也该负起责任。”赵莹芙将手边的妆匣推到她面前去，“这里头都是以往陛下的赏赐，若是有为难之处，拿去打点便是。”

“娘娘！这些可都是娘娘的心爱之物啊！”翠柳见她要自己拿这些赏赐去打点下人，眼眶一红。曾经备受宠爱的皇后何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娘娘收起来吧！奴婢身上有碎银子，可……”

“本宫让你去做便去做就可，废什么话！”

赵莹芙突然严厉起来，打断了翠柳的话。翠柳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记得本宫的话，听清楚了，就下去吧。”

翠柳有些被她突然暴起的气势所震慑住了，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她心里有些怪异，感觉自家娘娘变了……

不知从何时起，宫中对凤鸾殿那位越发的瞧不起了。

以前只敢偷偷的从份例中克扣一点点，直发展到翠柳不拿点东西出来打点，就连吃喝用水都成问题。原本属于皇后的那些贵重的首饰，一件件的从凤鸾殿里流出来。到后头，竟然连膳房的小太监都敢在翠柳面前逞威风。

那从凤鸾殿出来的可都是珍品，想那位皇后娘娘从前可是陛下的心头肉，什么好的都往凤鸾殿送。这会儿失了宠，也只能靠这些封赏过日子。就不说那些知道此事的宫妃，就连最下等的奴才没事的时候都忍不住讥讽两句，想着找点什么差事去凤鸾殿为难为难，也换点好东西回来。

李昕心里那点矛盾还没下去，未曾去凤鸾殿，去后宫的次数也少了，大多时候都留在自己的寝殿里。这一日，他想着去后花园转转，路上遇到两个宫女，见着他退让到一边，低头行跪礼。

李昕原本没当一回事，只是她头上戴着一根做工精致的金丝簪子惹得他顿了足。

“你抬起头来。”

以为皇帝陛下只是擦身而过，没想到他留在原地。听到皇帝的话，两个小宫女脸上都有了红晕。她们如今都是二八年华，自觉长相也算尚可。若是真的能获得帝宠，那么……

两人皆抬起了头，李昕只看了一眼，指着那个头上戴着金丝簪子那个宫女，问她是哪个宫的。

这小宫女心里小鼓乱锤，觉着是不是自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回陛下，奴婢是尚衣局的。”

“你头上的簪子是哪里来的？”

那小宫女闻言，刚才还有些红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要如何说？总不能说是从翠柳姑姑那里索要来的吧！

“不说？孤倒是想知道，一个小小的尚衣局的宫女，竟然有这样的珍品。莫不是偷窃来的！”

“回……回陛下！是……是翠柳姑姑送……送的……”

李昕眯起眼，觉得这奴才着实可恶。那根簪子他还是有印象的，算得上是皇后的心爱之物了，见她戴过好几回。翠柳那丫头是跟着皇后陪嫁过来的，怎么会将皇后的东西随便送人！简直荒谬！

“来人，将这个大胆的奴婢给孤拉出去！敢在宫里偷窃，把这双手给孤砍了！”

“陛下！陛下！不是的！真的是翠柳姑姑送的！为了给皇后娘娘做新的秋衣，想从奴婢这边要点好的衣料，这才送的簪子！奴婢不是偷的！不是偷的！”

小宫女已经被吓傻了，一股脑的就将这簪子的来路给说的明明白白。

李昕听了这话一愣，然后转头看向一边的张达。这一眼，没把张达给吓死！张达连忙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

“张总管，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孤说？”

李昕这语气凉得张达心里发颤。

宫里这些动向张达不是不知，只是见陛下已经对皇后厌弃，而太后那边明显的站在惠贵妃那，自然以为这日后，皇后的位置怕是要易主了。所以对于这些奴才的那点小手段，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而且这些日子里，从凤鸾殿流出来的宝贝也没少进了他的腰包。

这会儿见陛下是要追究了，他便赶紧跪下来请罪。说自己没有约束好下头的人，让皇后娘娘受了委屈。

当夜，从凤鸾殿出去的那些珍品悉数又送回来了，听闻宫里还杖毙了好几个奴才。

次日，皇帝留宿凤鸾殿，又赏了不少珍宝，宫中皆知，皇后娘娘又复宠了。

赵莹芙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着的是那些曾经流出去的首饰。她撇了一眼，让翠柳拿出去分给凤鸾殿的下人们。这些被别人碰过的东西，她嫌脏。

翠柳应了一声，将东西包了起来便转身出去了。她没有想到凤鸾殿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还能够翻身！自家小姐，还真是厉害！

赵莹芙拿着一把玉梳，慢慢的对着镜子梳头。她忍让了这么些日子，让那些卑贱的宫婢踩在头上，就是为了赌一把。

她赌李昕对她，还有情意。

果然，知道凤鸾殿被欺负了，他怒了。不仅仅将那些往日里送出去的东西给送回来了，还再次踏入了凤鸾殿。

再次见面，李昕从未见过这样的赵莹芙。素着脸，穿着一身旧衣，身上没有半点首饰，见着他，宠辱不惊的行了礼。没有了往日的热络，没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的赵莹芙，让他觉得很陌生。

她越是这般不在意，李昕就越是在意。一来二往，她虽冷着脸，但是眼眶却红了，双目中噙着泪水，故作坚强的样子，让李昕软了心肠。

他觉得他还是喜欢她的。

不过一夜，两人重归于好。只是赵莹芙的态度却依然回不到从前，哪怕再此获得帝宠，面上终是淡淡的，不甚在意的模样。可是在李昕眼里，却觉得这模样像那种被伤害后作出来的坚强模样。他便想起这些日子因为他的冷待，连最下等的宫人都敢来欺负他的皇后，不由的心中带着愧疚。

皇后复宠了，甚至比以前更得李昕的爱重。

翠柳重新回来后，接过赵莹芙手里的梳子，为她盘发。

“翠柳，我让你去找的人可找到了？”

“回娘娘，还未曾找到。”

“没有找到？那便将人撤回来吧。”赵莹芙看着镜中的翠柳，磕下眼睑，“换一批杀手去，若是找到了，就直接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