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暖并没强求，她能理解张秀花的想法，年轻的时候，就想离家远一点，越远越好，等年纪大了，却想离家近一些，越近越好。

其他国家的人不知道，但华人骨子里都有着落叶归根的传统，不论贫富，不论地位高低，到老了都想回到家乡。

“那你就出去闯荡一番吧，年轻人出去多见识也好，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江小暖关心地问。

“我随便的，等海棠那边定下来就能动身，我本来心里拿不定主意，听你说了后，就安定了。”张秀花腼腆道。

活了二十几年，她都生活在宣村，也就是母亲生病的时候，她才去了海城，便没再去过其他地方了，宣海棠比她去的地方多一些，还去看过太湖和西湖，回来和她说，张秀花特别羡慕，就想着她要是也能走出去看看，也不白活了。

现在的张秀花，其实还挺庆幸未婚夫退婚的，如果她真嫁过去，每天肯定不是田地就是家务，还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她还得照顾老父亲，根本没时间出去转，退婚了也挺好，起码她能为自己活了。

去外面看看精彩的世界，多认识一些人，多学一些谋生本领，多赚一些钱，她的一生就没白活了。

“等海棠定下来后，你们先到我家，现在还是春运期间，当天的火车票可能买不到，先在海城玩玩吧。”江小暖笑道。

“太麻烦了，你们都挺忙的。”张秀花不想麻烦人，已经够给人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就这么说定了，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

江小暖不由分说，拿定了主意，张秀花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就答应了。

李爱梅和飞哥的婚酒才刚办完，江小暖就接到了张秀花的电话，她和宣海棠明天早上出门了。

“明天我去汽车站接你们。”

第二天上午江小暖请了假，叫了辆三轮车去了汽车站，没等多久就看到了这俩姑娘，宣海棠看起来有点憔悴，精气神不太好，张秀花气色挺不错，扛了两个大包，走在前头。

江小暖挥了挥手，张秀花笑了，将两个大包都扛在肩，腾出一只手去拽宣海棠，小跑着过来了。

“上车吧，先回家吃饭。”

江小暖伸手去接包，沉甸甸的，差点闪着她老腰，也不知道装了些啥。

“我来提，这包沉。”

张秀花接过了包，塞进了三轮车里，冲江小暖腼腆地笑了。

“回家吧。”

江小暖也笑了，并没多问，宣海棠这模样显然不对劲，以前多开朗活泼，现在闷声不响的，她猜测是和家里闹矛盾了。

路上江小暖问了张秀花家里的情况，这姑娘憨笑着说：“都挺好的，我爹身体也好，屋子修缮后，家里舒服多了。”

张秀花也问起了小诺，她还惦记着小家伙呢。

“会走路了，就是挑食，小祖宗一样。”江小暖笑道。

张秀花忍不住笑了，“是挺挑食的，鸡蛋羹吃一回就不吃了，我闻着可香了，他硬是不吃，嘴闭得可严实了，撬都撬不开，急死我了。”

江小暖听陆寒年说起过，这姑娘怕饿坏了小诺，想卖了稻谷买奶粉，而且这姑娘和她爹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却蒸给小诺吃，父女俩都是实心肠的好人。

幸好那天小诺遇上张秀花父女了，冥冥之中的缘分哪。

江老太在门口候着，远远看到了三轮车，就迎了上来，热情招呼，老太太虽然是势利眼，但也是知恩图报的，真心实意地招待张秀花。

“出门别带这么多东西，你们俩姑娘哪扛得动，要我说去那么远干啥，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坏人咋办？想干活就去小暖厂里干，还能亏待你们不成？”

江老太絮絮叨叨地碎碎念，她不赞同张秀花出远门，年轻漂亮的姑娘跑那么远干啥？

老话都说了，姑娘家不能远嫁，最好嫁在娘家边上，离父母兄弟近一些，啥事都有人帮衬，说句不好听的，万一被男人欺负了，娘家随时随地都能出头撑腰，嫁得山高水长的，让人欺负死了娘家都不知道。

张秀花憨厚地笑了，解释道：“我想出去见识一下，总缩在家里跑土包子一样。”

“外面有啥见识的，不都是山啊水啊树的，还能看出朵花来？要我说哪都没咱海城好，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听我一句劝，外面真没啥好的，出去了还要受欺负，就老老实实在自个家门前待着……”

江老太说起来没完没了，希望能劝服俩姑娘，可别出去受罪了。

张秀花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要咋回应，她已经下定决心出去了，谁劝都不管用，但江老太是长辈，她也不好硬杠。

“你去厨房吃盐去吧，天天说吃盐比米多，说得没完没了了，秀花和海棠自己有主见，用不着你劝，再说出去见识有啥不好，都像你这样一辈子缩在海城，这社会还怎么进步？”

江小暖打断了自家奶奶的絮叨，这老太太就希望一家人都守在一起，哪都别去，这样的想法是美好的，可不现实。

社会就像是流水一样，得流动才能活，要是人人都缩在家里，都不出门，这社会就成了一滩死水，很快就亡了。

就像那些极限运动家一样，江小暖自己没这么大的胆子，她怕死，但她很佩服这些人，人类是需要冒险精神的，正因为有冒险精神，才会有求知探索的动力。

哥伦布才会发现新大陆，郑和才会七下西洋，神农才敢尝百草，华佗才能配出麻沸散，人类才会从四肢爬行，变成直立行走……

能够直面危险，并且勇于探索的人，都是伟大的，科学进步和社会发展，都需要这些伟大的人。

不过这些大道理，和江老太说了她也不会明白，老太太才不关心社会能不能进步，更不关心人类啥时候灭亡，她没这么高的境界，老太太就只关心家里还有多少余粮，有多少存款，够她打几只金手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