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晚上，柳玉枝都能听见父母做那些事的声音，小时候听不懂，长大后只觉得羞耻，小时候别人都邀请同学去家里玩，她从来没邀请过，她丢不起那脸。

从小她就发过誓，一定要从那个逼仄低俗的大杂院走出去，成为人人羡慕的干部夫人，能够住得起小洋房，开洋车，还能喝得起咖啡，随时都能买得起新衣服，她再不要过现在这样的穷日子了。

柳玉枝又朝后面看了眼，朱古力和江小暖头碰着头，亲热地说着话，不禁又妒又恨，她有一次见到朱古力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和她一块下来的是个穿军装的男人，肩膀上有两颗金光闪闪的星星，顾美云和她科普过军衔，两颗金星很不简单。

像顾美云的爸爸，是两杠四星，而且是文职，在柳玉枝眼里，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还听见朱古力叫那人爸爸。

自那以后，柳玉枝就刻意讨好朱古力，但朱古力却不搭理她，爱理不理的，柳玉枝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虽然火，可也不敢得罪朱古力，想着以后再徐徐图之，毕竟朱古力在班上和其他女同学也没太近乎，向来独来独往的，她只要再热情些，应该能和朱古力交上朋友的。

可哪成想，江小暖才一来，就和朱古力这么亲热了，这狐狸精肯定是打听过朱古力的家境，才故意讨好人家的。

柳玉枝悻悻地瞪了眼，低下头看书，可一个字都看不进，一个男同学凑了过来，嬉皮笑脸道：“玉枝，晚上看电影去不？”

男同学正是班上的二流子之一，也是上次被高主任教训过的那个，名叫李东，父亲是个小干部，家境还不错，班上同学都知道他在追求柳玉枝，只不过柳玉枝一直对他不假辞色。

“什么电影？”

柳玉枝心情烦闷，平时她是不屑搭理李东这种人，但最近几日向海也不来找她，她得刺激下向海才行。

李东愣了下，随即眉开眼笑，殷勤道：“卓别林的《城市之光》，特别逗，从头笑到尾。”

柳玉枝轻斜了眼，看得李东半边身子都酥了，笑容也更加殷勤，追了这么久，柳玉枝还是头一回对她有好脸色呢。

“真的那么好笑？”柳玉枝轻声问，细白的手指接过了电影票，矜持地打量着，似在犹豫要不要看。

李东忙道：“绝对好笑，不好笑我任你处罚！”

柳玉枝犹豫了下，又朝江小暖那边看了眼，轻轻咬了咬下唇，便答应了，“我去看看吧，最近试卷做得我头晕。”

“对对对，劳逸结合嘛，晚上我去接你？”心花怒放地李东，殷勤无比，还想上门接人，顺便认个路，以后方便串门嘛。

柳玉枝心头一紧，赶紧说道：“不用，我自己去电影院。”

她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家那窄小//逼仄的房子，丢死人了。

“行，六点半电影院门口，不见不散啊！”

李东还以为她害羞，也没多问，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晚上说不定能牵个小手呢，过段日子可能亲个小嘴，甚至还可能……

想到美妙处，李东笑得眼睛都眯了，他可不是良善的人，搞过的对象少说也有三四个了，只可惜那几个都没让他占到便宜，柳玉枝这儿他不打算放过，他老早就注意到了，柳玉枝家庭条件肯定不好，皮鞋都穿得破了，衣服也是来来去去那两件，只要他给点小恩小惠，肯定能吃到肉。

柳玉枝矜持地笑了笑，将电影票收进了口袋，又朝江小暖那边看了眼，但人家压根没看这边，她心里不禁有些烦躁，好像抛了个媚眼给瞎子看一样。

她又朝向海那边看过去，向海却在看江小暖，也没看她，柳玉枝气得扔了书，口袋里的电影票也没意思了，她又后悔答应李东看电影了，但票都收下了，还是去看看吧，而且李东家挺有钱的，说不定能收点礼物呢。

柳玉枝低头看了眼脚上破得不像样的皮鞋，咬住了唇，又坚定了心思，只是看电影而已，她只要注意点就不会有问题的。

江小暖对柳玉枝这边的事毫不关心， 她在和朱古力讨论问题。

“你既然想考军校，为什么不读理科？”

虽然军校也招文科生，但理科能选择的专业更多一些吧，江小暖也不是太懂，她之所以选择文科，是因为她想学英语专业，而且理科要考物理化学，这两门科她真不行，就算天天刷题也不行。

底子太差了，除非打通任督二脉，否则肯定考不上。

文科的历史地理政治这些，她死记硬背还能攻一攻，而且前世她考的也是文科，题目还记得一些，这一世自然也选择文科。

朱古力讪讪道：“物理化学那些题目，我一个都做不出来，元素周期表我都背不出来。”

其实她文科理科成绩都一样差，但她姑父说，理科是扶不起来了，文科使劲拽一拽，还能扶起来，就把她安排到文科班了。

“物理化学我也不行，文科一样能考军校，数学你就使劲刷题，咱们一起努力，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江小暖为朋友鼓劲。

“嗯，我一定要考上军校，今天就开始努力！”朱古力宣誓一样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友谊也更深厚了。

放学时，朱古力没和江小暖回家，她得回去和高主任请假，她爸妈都出差了，家长就是姑姑和姑父，其实她多半时间是住在姑姑家的。

高主任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菜香萦绕，朱新华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看到侄女一进门就扔了书包，急吼吼地朝卫生间冲，嘴里还念念有词，“好阿油，饭，三克油，俺舅，俺饭图……”

“古力……你念啥经呢？”

朱新华听得莫名其妙，这念的也不像是金刚经啊。

“我背英语呢……”

朱古力急匆匆地进了卫生间，一阵稀里哗啦的冲水声，她就出来了，吸了吸鼻子，开心道：“红烧鱼……姑父，你多放些辣子啊！”

“嗯。”

厨房的高主任威严地嗯了声，再加了三勺辣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