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午夜梦回七

白岳泽神色依旧如常，不理会婀郦，一心一意喂儿子吃饭。赤霄靠在白岳泽怀中，自己一口，便也让白岳泽也吃一口，父子两个沉浸在自己的乐趣中，毫不理会旁人。

乞颜昊仪已经平复了心神，帮着白岳泽答道，“不用了！亦泽这里一应俱全，人参你还是带回去吧。”乞颜昊仪想想，又补充道，“你现在身子也不一般，留着自己好好补。”

婀郦娇喘一声，往乞颜昊仪身旁靠了靠，“你不可厚此薄彼，我那里还有你昨日猎来的雪狼，不缺老参。四皇妃年纪小，又是男儿身，小产后若不仔细养着，只怕今后都再难有孕了……”婀郦说着，忽然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慌忙解释道，“姐姐我有口无心，说了些有的没的……”

白岳泽喂赤霄吃了口青菜，小家伙嫌弃的想吐出来，白岳泽双眼一眯，小家伙只得乖乖的咽了下去。

婀郦，“……还望四皇妃大人不计小人过……”

白岳泽又挑起一根青菜，“嗯，大人不计小人过。”

婀郦，“……还望四皇妃千万别在意往心里去……”

白岳泽满床追着赤霄喂青菜，含糊点点头，“嗯，大人不往心里去。”

婀郦，“……”

乞颜昊仪心中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却不能发火，只能在心中暗暗盘算如何才能赶紧让婀郦消停。只可惜四皇子的侧妃功力实在不浅，她见白岳泽没什么反应，又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接着说道，“其实四皇妃不必忧心，我腹中这个孩子，将来定会视四皇妃的如同亲母，到时，我们一家人……”

“侧夫人不必费心，白某实在不敢当。”白岳泽微微一笑，喂儿子喝了口汤，又捏了捏他的小脸，“我今生有霄儿已足矣，不再奢望其他。”

“霄儿也只要爹爹！”小家伙被白岳泽逗得心情大好，直接扑到自己亲爹怀里，又亲又蹭，把小嘴上的油全蹭到了白岳泽的衣襟上。白岳泽作势要将油再蹭回去，小家伙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婀郦额上青筋直冒。说了半天半分便宜没捞着，一点也不符她萧婀郦的性子。于是四皇子的侧妃作势告辞，刚刚站起身，又嘤咛一声，整个人眼见就要倒了下去，吓得一旁的侍女们赶忙去扶。

白岳泽抱着儿子，继续冷眼旁观。

乞颜昊仪在一旁着实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心知此时自己应该去扶婀郦，然后装作一副关切的样子,将其送回西苑，但是现在他却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

乞颜昊仪心思转了几转，终于一拍几案，直接对着月珂等一众侍女怒喝道：“你们是怎么服侍自家的主子的？！就这样任由她操劳受累？还不赶紧带她回去歇息！在你们主子身子好透彻之前，谁都不许再出西苑半步！！否则，立刻赶出府去！”

婀郦的一众侍女见乞颜昊仪动了怒，吓的只想带着自家主子赶紧离去。但是婀郦一副弱不禁风状，看样子无法自行走回西苑，众侍女犯了难。

乞颜昊仪不耐烦的挥挥手，朝一旁的夏昭殷吩咐道，“送侧夫人回西苑，再让太医谢辰迂给她好生诊诊。在侧夫人身子未好之前，就别让她出西苑走动，任何人也不许去西苑打扰她休养，记住了？”

夏昭殷拱手行礼，便毫不客气的将几乎晕过去的侧夫人打横抱起，直接送了回去。

乞颜昊仪的一席话，事实上等于变向将婀郦禁了足。如果这样她还不消停，乞颜昊仪觉得那么自己就彻底装不下去了。他也知道一时不忍满盘皆输的道理，但是经过飞龙涧一役，再经过白岳泽小产，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一夜间都彻底的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乞颜昊仪却也说不真切。他只觉得白岳泽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神经，白岳泽每个黯然的眼神都能让他如坐针毡，白岳泽笑，他便心花怒放，白岳泽忧，他便魂不守舍。自从白子岳离世后，乞颜昊仪已经多年未有这种体验。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白岳泽再如同白子岳般忽然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不见，他会是怎样的光景。乞颜昊仪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

待夏昭殷带着婀郦走远后，乞颜昊仪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是此时白岳泽与赤霄晚膳也用罢了。白岳泽也不管乞颜昊仪，招招手，便让阿沐将饭菜撤了。乞颜昊仪拿着碗筷默默在心中泪奔。

阿沐与炵乾收拾碗筷，白墨夷与金潇、影泉则开始收拾白岳泽的衣物。众人收拾完毕，便开始给白岳泽换外袍，然后搀扶着他下了床。

众人包裹收拾的很快，看来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白岳泽一声令下走人。

乞颜昊仪看的发愣，他拦着白岳泽，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偏苑。”

“偏苑？！谁让你搬的？！”

“不去偏苑，难倒留在这里每日继续看戏？”白岳泽穿好外袍，坐在床边，一手捂着腹部，嘴角微挑，“还是说那里曾是子岳住过的地方，秦王便不许旁人再去住？”

“自然不是！！我只是……”乞颜昊仪急了，想了片刻，正色道，“偏苑阴寒，你不能去！”

“阴寒又怎样，那里清静无扰，怎就不能去？此处是秦王殿下的中苑，本就不是我应该住的地方；况且我输了三月之约，也就不应继续住王府中，偏苑正好。霄儿也想跟着我住几日，想必秦王不会反对。”白岳泽说罢，金潇扶着他慢慢起身，白岳泽便拉起儿子的手，轻声说道，“霄儿，我们走……”

“不许走！”乞颜昊仪更加急了。

当初白子岳不堪流言纷扰去了偏苑，乞颜昊仪没有挽留，之后两人便渐渐疏远了。直到白子岳临终前，乞颜昊仪在最后一刻才明白了白子岳对自己的情意之深，但那时已是天人永隔，追悔莫及。这几年来，乞颜昊仪备受煎熬。如今白岳泽又要去偏苑，乞颜昊仪万不想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为何不许？”白岳泽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乞颜昊仪的胸口如火烧，但他仍旧挡在白岳泽身前，不肯挪开半步。

”秦王殿下这是何意？这中苑是殿下的卧房，白某若睡此处，不知秦王又睡何处？秦王千金之躯，总不至于为了一个不及子岳万分之一的人在卧房外打地铺，这传出去，定会有人说白某不合礼数？再说，侧夫人有孕在身，更需人照顾，即使要留一人在这中苑，也应是她，而不是白某……”白岳泽勉强站起身，说着向前迈了一步，“何况秦王这中苑一日三餐热闹的很，白某实在无精力继续看戏，还请秦王殿下放行……”

“岳泽……”乞颜昊仪捂着火烧火燎的心口，脸色有些发白，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拼口才乞颜昊仪向来拼不过白岳泽。白岳泽随意几句就将他说得哑口无言，一句“不及子岳万分之一”更是让乞颜昊仪彻底没了脾气。乞颜昊仪说不过白岳泽，索性直接抓着白岳泽的衣袖，“你是我的正妃，住我的中苑何人敢有异议？！”

白岳泽抽了抽自己的衣袖，没有抽动，不由的怒喝，“放开！”

乞颜昊仪倔劲儿上来，直接将白岳泽拉进怀中，高声说道，“不放！”

屋中的众人看的一愣，金银铜三人赶忙将赤霄小主子抱到一边，六只手将其双眼双耳捂住，少儿不宜。之后众人纷纷收声敛形，最大程度的降低存在感。一旁的白墨夷一见，手一抬，就要用法术将乞颜昊仪劈晕。白岳泽微微摇头示意，白墨夷这才收起了动用法术的念头。

乞颜昊仪浑然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仍旧紧紧抱着白岳泽不放。

白岳泽挣脱不开，顿时动了真怒。白岳泽一个侧身想把乞颜昊仪甩开，但是他刚想动用真气，腹中就是一阵猛烈的疼痛，白岳泽双眼一黑，双腿一软，直接跌到了乞颜昊仪的怀中。乞颜昊仪大惊，毫不迟疑的将怀中的人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他一边遣人去叫谢辰迂，一边颤抖着去探白岳泽的脉息。屋中的众人也赶紧上前查看。

白岳泽的脉息虚实不定，正是体内真气紊乱的征兆。白墨夷试着将自己身的真气输入白岳泽的体内帮他调息真气，但是白墨夷刚刚施法，白岳泽体内两股真气对冲，当场就吐了一口鲜血。众人吓得脸色俱变，赤霄在一旁也害怕的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乞颜昊仪一见，赶忙提起自身的真气，手扶在白岳泽小腹上，从其丹田处输入真气。乞颜昊仪的真气顺利融入白岳泽体内，缓缓将他体内乱窜的真气调理顺畅，白岳泽这才缓了过来。

白岳泽听见儿子的哭声，强撑的睁开双眼，对身旁的乞颜昊仪虚弱的说道，“……还不带儿子走？别让他看着……”

乞颜昊仪一边将自身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给白岳泽，一边红着眼眶为他擦抹嘴角的血迹，答道，“……你先顾好自己的身子……你放心，我们的儿子没那么不中用……”

乞颜昊仪又对在一旁抽泣的小家伙说道，“乞颜赤霄，你过来，自己对你爹爹说，说你已长大，让爹爹不要忧心！”

赤霄一听，立刻扑到白岳泽的身前，拼命忍着眼泪说道，“爹爹，霄儿会和父王一样……成为草原上顶天立地的男儿，爹爹不要忧心，爹爹要赶紧好起来……”

白岳泽欣慰的点点头，伸手想摸摸儿子，奈何却力不从心。乞颜昊仪心中一酸，握着白岳泽的手放在儿子的头上，夫夫两人一起手握手摸摸了儿子的头。

“你现在这样，还想去偏殿……让我如何放心……”乞颜昊仪将白岳泽紧紧搂在怀中，手扶着他的腹部继续为他调理体内真气，脸颊蹭着他的额头，“你和霄儿不用去偏苑。我答应你，今后没有你的应允，我不再来中苑便是……”

白岳泽闭目不答，显然已经累极。

当夜，乞颜昊仪待谢辰迂为白岳泽诊完后，确认其脉息已稳，便不再睡在外屋地铺，而是去了书房。赤霄由阿沐带走，与奶娘睡于一处。金银宝三人，外加夏昭殷、白墨夷则是守着白岳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