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沐婉清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听在兰香的心中却是无比的心疼。

这段日子自家小姐都瘦了一圈了，只怕疫情还未消灭，这纤细的身子骨已经受不住。

“水......”床榻上的男子发出虚弱的声音，兰香制止住沐婉清的动作：“小姐，我来吧！”

她只想为小姐多做一点事情。

自从跟在小姐身边，她发现沐婉清的成熟稳重早已经超越了她现在的年纪。

为何？别的大家闺秀都在忙着选夫婿办终身大事，而自家的小姐却要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受尽磨难。

自己还年长小姐几岁，可是若设身处地的想，兰香觉得或许自己早就会崩溃了。

她倒了杯茶来到榻边，正要扶起那名男子，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病弱柔美的面庞。

一时间，兰香僵住动作，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那面具之下居然藏着这么一张美艳的面容，这究竟是哪家的公子？

这时，一双手接过了兰香手里的茶杯，小心翼翼的将纳兰容若扶起，喂他喝下。

兰香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而看着那名仿佛随时可能随风而去的俊美男子，她的心也忍不住狠狠的揪了一下。

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家的小姐吧。

“奴婢就在屋外，小姐有事便唤奴婢。”

她安静的退了出去，将片刻的宁静留给了这两人。

沐婉清的心从未这般疲惫过，轻轻将纳兰容若放下平躺，那男子的手竟是抓住了她的袖子，睁开了朦胧的眼，对着她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我没事。”

简单的三个字，却好似要彻底击垮沐婉清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这都是因她而起！

他们不过是见过几次面，勉强算是交情不深的朋友，可是为何他竟是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心中的内疚要将沐婉清淹没，再一次拿起了那些药方，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不见起色！为什么不见起色！

......

夜渐渐深了。

屋外的兰香低头一个惊醒，都这么晚了，不知道小姐用膳了没有。

她轻轻推开门去，沐婉清却是趴在桌子上累得睡着了，地上丢着几个揉皱了的纸团。

脱下自己的外衫为她披上，兰香转而看向那名男子，突然眼中浮上惊恐。

“小姐！小姐！”

沐婉清惊醒，第一反应便是纳兰容若出了事情！

她大步来到男子的身旁，原本俊美的面容此刻浮着几个颜色可怖的脓包，还不到一夜的时间，居然已经长了这么多出来！

“兰香，快去熬药！”

她拿起最后一张药方塞到了兰香的怀里，那丫鬟立刻冲了出去。

沐婉清抽出银针，以极快的速度为纳兰容若挑去身上的脓疮，解开他的衣物。

此刻已经没有什么世俗礼教能入得了她的脑海，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救活他！必须救活他！

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纳兰容若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他看着这张泛着薄汗的面容，艰难的抬起自己的手，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上也带着几个脓疮。

不用照镜子，纳兰容若都可以想象自己此刻的样子。

一番折腾之后，沐婉清终于处理好了，不想榻上的男子居然背过身去。

“容若少爷？”沐婉清不解。

“......我，没事。”居然让她看见如此丑陋的自己，纳兰容若第一次明白自卑是个什么滋味。

“容若少爷，你这样会压到伤口的！”

伸出手去将那任性的男子扳过来，沐婉清小心翼翼的检查着自己处理好的地方。

手突然被他紧紧的握住，那力道，竟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好像这名男子随时可能会松开手，留下一片冰冷。

“......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沐婉清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语气的变化。

纳兰容若脑中有些混沌，此时此刻手中抓着的温度如此真实，他竟是觉得无比心安。

“婉清小姐......”

“我在，容若少爷哪里不舒服？”

“......若容若这一次不幸......婉清小姐可会记得我？”

沐婉清的手一抖。

这一刻，纳兰容若的双眸似乎变得格外清明，他就那么充满希冀与怀念的看着沐婉清，嘴角挂着的不是痛苦，而是浅笑。

一阵沉默之后，那握着自己的手渐渐松开。

“会！”

纳兰容若僵在那儿，他，没有听错吧。

再次抬眼，沐婉清的表情却是认真。

“容若少爷你不会有事，绝对不会！”这语气陡然一变，就在方才那一秒，沐婉清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若是现在就放弃，那么她实在对不起纳兰容若的良苦用心。

榻上的男子有些不舍的放开了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多谢......婉清小姐。”其实，他还想唤她一声名字。

然而，沐婉清突然伸出手去，反握住了他的手背，那坚定的信念缓缓的传递给他：“该说谢谢的，是我！”

她深吸了口气。

外面，兰香已经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

今日的沐婉清无微不至，帮纳兰容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再喂他吃了药，直到看着他躺下之后，才安心的回到了桌旁，继续完善着自己的药方。

一切疲惫竟是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榻上，纳兰容若安静的看着那正为自己不断努力中的沐婉清，渐渐的进入了梦乡，这是他这几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

清晨。

第一缕阳光洒在这安静的屋子里。

纳兰容若手指一动，薄唇微微张了张。

他的意识慢慢清醒，今日竟是觉得原本柔软无力的丹田涌现出一丝新的生机。

睁开眼来，头脑不再像从前那般混沌，微微动了动身子，不想手臂却是碰触到了某样东西。

手指一挪，那缕柔顺的发丝夹杂在指缝之间，他惊讶的转过头去，一张甜美安静的睡颜离自己如此之近。

她的发落在自己的手中，而她的呼吸好似蝴蝶一般缭绕在他的心间。

纳兰容若微微一顿，许久之后才抬起手来，轻轻抚着她额上的鬓发：“婉清......”

轻柔的声音仿佛滴水般落入心湖，沐婉清朦胧之中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她的睫毛微颤，轻轻睁眼，便迎上了那对柔情如水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