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自由的园徒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它喃喃道。

从它被园长小人儿收服，签订了协议作为园徒服务的那一天开始，它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独特的个性和与生俱来的部分能力。时间过去太久，久到几乎让它忘记了自由的感觉。这一刻，连空气都是全新的。

“他没有违反约定。”周洋洋说。

“什么约定？”方小圆好奇地问道。

“园长和烟形妖达成协议，只要它们愿意使用沉睡瓶将烈焰运输到这里，他就还园徒自由。”

方小圆惊讶地看着他，“可是之前那只园徒告诉我，协议早就被园长毁掉了，无法复原。”

“协议可以复原，”周洋洋看着她，“只是必须付出代价。”

海塚第七区，园长小人儿垂下手臂，抬起头对烟形妖们说，“现在它们自由了。”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在妖精世界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协议是这里最庄重、也最具权威的约定。打破约定、撕毁协议的惩罚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复原的代价却很大。制定这条规矩的先妖们认为，若能将丢失后找回一样东西的途径设置得足够困难，大家就会更珍视这样东西，而不会轻易将它丢弃。

园长小人儿是个例外。自打他进入妖精世界，一路顺风顺水坐上统治者的宝座，无视这世界中的任何规则。短短几十年内，他不但采用极端手段逼迫等级最高的烟形妖成为自己的手下，甚至撕毁了妖精世界中最重要的和平协议。

作为园长，没有任何一只妖精的权利能够凌驾于他之上，协议毁了就毁了，永远不可能复原。在此刻之前，他从未对此付出过任何代价。

园长小人儿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快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坠到地上。从出口回到第七区的周洋洋和方小圆跑上前，及时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方小圆关切地问道。

看到他们出现，园长小人儿很惊讶，“你们…你们…”

“我们都知道了，”方小圆说，“复原协议，你必须用在妖精世界中得到的一切作为交换。”

此时的园长小人儿失去了在咒语学堂苦学多年的成果、全部的能力与咒语，和他头上那个光辉荣耀的头衔。现在的他跟方小圆和周洋洋一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孩儿。不，不是小孩儿，而是一位老人。

他的脊背逐渐佝偻起来，脸上爬满皱纹，皮肤失去弹性，最后连头发也变成了白色。园长小人儿终于恢复了他作为人类在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模样。他的嗓音变得粗糙，说话之前要先猛咳三声，才能将声音调整在最适宜的波段。

“你们会讨厌我吗？”失去了一切、已经不再是园长的园长看着他们，迟疑地问道。

“不讨厌！”方小圆冲他笑了笑，“事实上，从认识到现在，我最喜欢这样的你。”

烟形妖们走上前来，幽幽说道，“既然你已经履行了约定，我们也可以再帮一个小忙。”

话音刚落，那些从遥远山地区请来的烟形妖们彼此分散而立，围成一个圆圈，面向中心。它们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咒语，将掌心发出的白光汇聚在圆圈的中心。那些光越聚越多，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不断翻滚，发出“汩汩”声。

涌动的光芒蠢蠢欲动，随着烟形妖们睁开眼，大喝一声便像无数道利剑一样朝四面八方飞去。它们中的一些绕过方小圆、周洋洋和园长，冲向聚集在隔离咒顶部的灵魂们，剩下的则全部向出口飞去，离开了第七区。

三人仰头往上看，发现那些利剑般的光芒一束接一束钻入灵魂，充满它们的身体。那些被白光击中的灵魂们渐渐离开隔离咒，向遥远的海域漂去。

“它们要去哪儿？”方小圆扭头问烟形妖。

“回到它们的家乡。”烟形妖说，“这些灵魂不属于海洋，它们要到陆地上去。”

“你复活了它们！”周洋洋大叫道。他跑出第七区，看到无数被释放的灵魂裹挟着白光，从各个区域离开，飘向海面，并朝更遥远的家乡奔去。它们发着光的身影映在这暗黑色的大海中，就好像是那天上的繁星，正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待这些灵魂散去，海塚变得空空荡荡，恢复了安静，就像这里本该成为的样子。

“谢谢你们。”园长走上前，握住了烟形妖的手，“过去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而牺牲任何一只妖精的自由，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只。”说到这儿，他苦笑了一声，“希望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园长。”

“世界上能不能有园长我不确定，可是却不能没有引力石。”烟形妖说，“我们愿意帮忙修复引力石，即使不借助任何咒语。”

听到这个好消息，方小圆和周洋洋相视一笑，带领大家朝洞口走去。

看到这么多只烟形妖浩浩荡荡而来，几乎挤满了整个引力石储存室，工匠妖惊讶极了。

“听说你们是这世界上能力最强的妖精，这是真的吗？”一只工匠妖迫不及待地问道。作为低等级妖，它们生活到现在，不是在为成为一只合格的工匠妖而努力，就是留在这远离妖群的海底矿洞里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工作，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到真正厉害的妖精。

烟形妖摇了摇头，“在这里，你们才是能力最强的。”

得到这样一只最高等级妖精的夸赞，工匠妖们心里美滋滋，也冲淡了土层密合矿洞消失带给它们的失落感。

它们将工具分发给每一只妖精，详细讲解了研磨晶石的过程和使用粘合剂的方法，最后将大家带到破损的引力石旁边。

“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修复这颗引力石，将裂缝弥合。”

“不！”方小圆立刻纠正道，“我们的目标是要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