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多吃点儿。”奶奶将最大的一块红烧排骨夹到周洋洋碗里，“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这么瘦，不多吃点儿肉可不行。你看圆圆，就是因为吃了那么多肉才长得这么壮实。”

奶奶这话本是夸奖，在爱美的小姑娘方小圆听来却像是嘲笑。她把碗一推，嘴巴撅得高高的，干脆不吃了。

周洋洋见状，立刻将那块最大的排骨夹到她的碗里，“这块给你，我不爱吃大的。”

“哼！谁稀罕~”方小圆将那块排骨拨出去，丢在桌上。别人不要的东西才给她，她也不要。

“圆圆！”奶奶瞪了眼睛，“怎么能糟蹋吃的，你知道这排骨卖多少钱一斤吗？”

方小圆不知道这排骨多少钱一斤，可她知道奶奶的钱都是爸爸给她的。爸爸走的时候塞了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在奶奶手里，她看的一清二楚。钱是爸爸的，她不心疼，也轮不到奶奶心疼。

方小圆气鼓鼓地坐在小马扎上，两手一揣，小肚皮一起一伏。

周洋洋见她生气了，从油光发亮黑漆漆的桌子上捡起那块被丢掉的排骨，连吹都没吹，直接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嚼起来。

“这排骨真好吃！”他将骨头啃得干干净净，吃完还不忘舔干净手指。“奶奶，这红烧排骨是怎么做的？回去我让妈妈也学着做。”

方小圆瞪大了眼看他，撇了撇嘴，满脸都是嫌弃，“脏死了。”

周洋洋不以为意，扬起头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的胃说了，灰尘它不怕。”

方小圆不知该说什么好，从来只听说过病从口入，可没听过什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那不是唬人的玩意儿么？不过看周洋洋吃得起劲儿，她的肚子再次咕噜噜地叫起来。

“你再不吃，这排骨可就要被我消灭啦。”周洋洋憨笑着说，眼睛眯成一条缝。方小圆只好拿起筷子，伸向自己最爱的红烧排骨。

吃过晚饭，送走了周洋洋，她的气却没消。奶奶端了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摆在她脚边，看到方小圆嘴巴仍然撅得高高的，忍不住笑道，“圆圆的嘴巴上都能挂油瓶了。”

“我再也不要跟周洋洋一起玩儿了。”方小圆说，“他不爱干净，是个脏小子。”

“可不能这么说。”奶奶蹲下身，帮她把鞋子脱掉，放进热水中，“水烫不烫？要不要再加点凉的？”

“不烫。”话刚出口，方小圆的脚心碰到热水，立刻像触了电一样弹起来。“奶奶，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

奶奶笑笑没说话，转身进堂屋舀水去了。

直到睡觉以前，方小圆还在跟奶奶怄气。因为一块排骨而大发脾气，这倒是跟她平时的作风很一致，至少在吃食上面，她可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奶奶挥着蒲扇，嘴里哼哼呀呀唱着小曲儿，没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保险起见，方小圆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佯装睡着，静静等待熟悉的呼噜声响起。她白天睡得够多了，就算硬要她躺着也做不出什么美梦来，还不如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声音催眠。方小圆默默数着，等它敲够了十一下才支起身子。借着月光，她看到奶奶手里握着蒲扇，侧身躺着面向她酣睡。

方小圆小心翼翼爬起来，摸了个枕头塞进被子，团成一团，伪装成自己。她穿上鞋子走到堂屋，不小心踢翻了摆在地当中的小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吓得心脏险些漏跳半拍。

方小圆站在堂屋中间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听着里屋传来奶奶翻身的声音，小脑袋一刻不停转呀转，想着万一奶奶真的被吵醒了要怎么解释。

担心的事并没发生，很快，熟悉的呼噜声传来，让她安了心。

方小圆走到后门，踮起脚透过门上的小气窗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看不见有什么。她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探头时，一个小脑袋忽然出现在窗边，是周洋洋。

方小圆立刻扭开门锁将他放了进来。

“搞定了吗？”

周洋洋比了个“OK”的手势，拍了拍身后的背包。“我还带了几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方小圆迫不及待问道。

“先走吧，这里不太安全。”周洋洋说。“万一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方小圆立刻闭起嘴巴，跟着他一起轻手轻脚朝通往院子的前门走去。

其实晚餐时的冲突是他们事先约定好演给奶奶看的，目的是让大人们放松警惕。既然他们俩闹掰了，肯定不会马上又玩儿在一起，大人们也就用不着因为担心他们趁着夜色偷偷跑出去而紧紧盯住他们。

周洋洋的房间，被子里也塞了只胖枕头，这办法还是方小圆教他的。

他们顺着木梯子爬上房顶，沿笔直的屋脊往前走，一路来到高高的烟囱边。周洋洋率先爬上去，再伸手拉方小圆。

今天的烟囱味道比平日里更重一些，大概是奶奶晚上做了红烧排骨的缘故，残留的炊烟味道堆积在里面，还没来得及彻底散去。

“准备好了吗？”周洋洋问道。

“当然。”方小圆想也没想便点了头。这是她第三次前往妖精世界，勉强可以算是轻车熟路。

“我数一二三，一起往下跳。”周洋洋抓住她的手，闭上了眼。

“一、二…”三还未出口，不远处忽然传来叫喊声，“周洋洋！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这叫声吓了两人一大跳，方小圆睁开眼，见村里小路边站着个穿浅色T恤的身影，还没来及分辨是谁，便一脚踩空朝烟囱里跌去。周洋洋刚要说什么，被她一拽，也进了烟囱。

跟先前一样，经过长长的滑梯，两人来到了永日草原。

方小圆惊魂未定，扭过头问周洋洋，“刚刚是谁在喊？你看清楚了吗？”

“是我的朋友，”周洋洋说，“就是今天早上在村头遇见的那个。”

“小喇叭？”方小圆紧张起来，“怎么办？我们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