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眼前这颗发着光的大个儿珍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老先生，方小圆震惊不已。

“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灯塔迎上前去，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条古树叶片做成的大毛巾递到它手里。

珍珠接过“毛巾”，将自己结结实实捆住，轻轻搓动。拿开时，原先的珍珠竟然变成了跟灯塔小人儿差不多模样的白色小人儿。它的个子比灯塔还要矮上半头，长长的胡须垂到地面，身上闪着莹莹白光，将整间屋子照亮。方小圆发现灯塔并没有说谎，要是论个头，这位老先生确实比它还要矮上一大截。她扭头看了看周洋洋，发现他跟自己一样惊讶。

巨大的古树叶片被挂在一边的藤条上。方小圆这才注意到，这藤条上原本就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古树叶，刚刚那一片也是从上面取下来的，远远看去就像一株天然植物。

“这到底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是老师的壳。”灯塔一边整理叶片，将卷起的边角压下去，一边解释，“没有壳的灵魂是走不远的，所以每次出门前老师都会带上一只壳。”

“这么多壳？！”方小圆惊叹道，“做妖精可真好，竟然还能随意选择自己的壳。要是人也能这样就好了。”她在想，如果人也能如此，她就可以为自己选择一个苗条漂亮的壳，不会再被人叫做“小肥妞”。

灯塔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你一定不想死吧？”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方小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当然不想死，可是这跟漂亮的壳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死去的妖精的灵魂才会跟壳分离。”灯塔说道，“无论是没有了壳还是没有了灵魂，妖精都是不完整的，不完整就是死。不管壳长什么样，没有一只妖精会想要失去自己的壳，因为那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你的想法可真奇怪。”

方小圆吓了一跳，忽然为自己紧紧粘结在一起的灵魂和壳感到庆幸，也不再想换掉它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周洋洋仔细打量着那些附在叶片上的壳，它们形状各异，大都是海底妖精的形状，看来老先生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海塚了。

“这么说，你也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壳？”

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语气有些怅然，“这都要拜当年那场大战所赐，战争造成的痛苦远比解决的问题要多。有些妖精幸运些，灵魂得以存活，只要好好保护它们静待新壳就有机会重获新生，另一些则不然。”

“你在做的就是这件事？”周洋洋问道，“保护那些没有了壳的灵魂，等待它们有朝一日能够再次获得生命？”

老先生点了点头，“这原本只是我脑中的想法，直到它出现。”它转头看向灯塔，见它挺起了胸脯，自豪地向方小圆和周洋洋介绍自己，“我是老师的第一个成功案例。”

灯塔的灵魂通过这个方法重获新生，成为了一只全新的具有生命的妖精以后，老先生便在海底建起海塚，收留那些无处可去的灵魂，想办法为它们制作适用的壳。

“这片大海就是当年那场战争的主战场，战争过后这里生灵涂炭，已经没有任何存活下来的妖精了。平时很少有妖精会到这里来，我把海塚建在此处，又在四周施了隔离咒，保护这些灵魂的安全。”老先生对周洋洋说，“你去找我的时候乘坐的气泡妖和途中看到的所有妖精都是通过这个方法创造出来的。”

得知那绚丽无比的海底世界竟然全部出自这位老先生之手，周洋洋忽然对它肃然起敬。

“还有浮萍，还有巨浪！”方小圆惊叹道，“原来它们都是老师你创造出来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园长小人儿说不会有妖精到这里来，他的想法和这世界中许许多多普通的妖精一样，以为这片大海仍是当年那个惨遭摧毁的主战场，却不知道凭借老先生神奇的一双手，这里早已恢复了生机。

“真该把他拉来见见世面。”方小圆说。

这时，他们忽然感到地面轻微晃动了一下，这晃动并不剧烈，就像有人在旁边用手敲打地面，震动通过土地传导至他们的脚底板。可老先生立刻警觉起来，说道，“有妖精正试图冲破我施的隔离咒。”

听了它的话，灯塔立刻躲到方小圆身后，抓着她胳膊的手瑟瑟发抖起来。虽然刚刚二十一岁的它并没有亲眼见过火赤妖，可它现在知道之前的自己就是被这可怕的妖精杀死的。

“别怕。”方小圆攥住它的手，“我们一定会打败它们！替你们报仇！”

他们绕着楼梯来到玄窗边，朝外面看去。对面静静伫立的古树墙一动不动，只能透过天空的颜色判断那高墙背后的滔天大火仍在熊熊燃烧。

周洋洋拉开背包拉链，“这是从人类世界拿来的蛇皮袋，应该能派上用场。”

老先生摇了摇头，“只有这个是不行的，可怕的不是火赤妖本身，而是它们吐出的赤红烈焰，这些火焰没有妖精对付得了，你总不能把火焰也都装进这袋子里吧？就算火赤妖死了，这些火焰也不会凭空消失。”

方小圆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她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

微弱的震动再次传来，她感觉眼前的景物朝旁边挪动了一段小小的距离，又瞬间回到原位，就像整个世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

“在那边。”老先生转头朝身后看，指向大海，“想闯进来的妖精在那个方向。”

方小圆和周洋洋同时扭过头，想不通为什么火赤妖会跑到对面去。它们明明在古树墙背后。

灯塔将附有飞行妖壳的古树叶递给老先生，它瞬间化作一只硕大的飞行妖精，展开收在背后五彩斑斓的绚丽翅膀，足有两三米那么长。

“带上你的背包，爬到我背上来。”飞行妖转头对周洋洋说。他立刻照办，并伸手将方小圆也拽了上去。

“抓稳了，小心掉到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