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十四桥
作者:曾诸 | 分类:玄幻 | 字数:1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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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石二鸟
延龄自儿个将珠钗插入发间,理好仪容后才走出屏风,见瑾香正襟危坐,面上神色凝重,延龄示意桌上的茶壶,招呼道:“我这都是凉茶,若是不惯,我再命人换热的来。”她是想若依那承王的体质,瑾香常年随着,怕是吃不到什么冷食。
瑾香摇头谢过:“姐姐多虑了,夏日炎炎,还是一口凉茶顺喉些。”
“我猜想今日你是向我道谢来了。”延龄落座后斟了两杯茶,一杯推至瑾香面前,一杯自握在手里,道:“你若不来,我倒差点忘了那事。”
瑾香恭敬接过,却搁下了,轻声道:“姐姐的救命之恩,我想了这几日,实是想不出如何报答姐姐,眼看不便再拖,寻思总得先来道声谢。”说罢,要起身行个大礼,被延龄扶住,按回了椅子。
延龄撑起下巴想了片刻,后半做玩笑道:“你送我一些钱财吧,我将来用得上。”
这要求让瑾香甚为意外,止不住好奇问:“恕瑾香冒昧,是德宣将军府苛待了姐姐吗?”
延龄含笑摇头:“伍逸和下人们都对我挺好的,是我也想不出让你如何报答,那便俗气一些,送钱财实用。”
“姐姐将来是要做这府中主母的,将军府的月俸和年赏都会发放到姐姐手里,应是不会缺钱财。不是我吝啬,是觉得这个报恩的方式有些轻率,当然如果姐姐是真的需要,我夫家娘家虽无厚实家底,但也是能拿出一些田产铺面赠予姐姐的。”
看瑾香说得认真,延龄却噗嗤笑出声:“我随口说说,你竟当了真。你要真把夫家娘家的田产铺面给了我,回头你夫家娘家的人问起来,你要如何说?难不成把太妃娘娘的话当耳旁风,将那日你被人下毒的事说出去?”
瑾香甚感惭愧低了头,“姐姐考虑的是,只是我心里万分过意不去,想那日还对姐姐恶言相向。我若能为姐姐做些什么,定在所不辞。”
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丝毫不掩真性情,在延龄看来确是个单纯无城府的女子。
只是这般谨小慎微,柔弱无争之人到底能得罪什么人,竟招致杀身之祸,着实让延龄好奇不已,便问道:“关于下毒之事你心里可有何猜疑?”
瑾香垂首沉默,修长的食指在杯子后互抠着指甲,几度启唇,却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一系列的小动作全落入了延龄眼里。
看来瑾香是知些什么的,不信任他人罢了。
延龄故作不悦,冷哼一声道:“若不是我,承王府怕是丧幡高挂了。”
瑾香的指甲随着这句陷入肉里,毕竟脸皮薄,被人讽了一句后眼眶里泛起了泪光,心下又愧疚又委屈,声如蚊呐:“并不是我要瞒什么,是怕说了,会让姐姐陷险。”
“那日众目睽睽下我喝了你杯中毒酒,想必下毒之人也是看到了的,怕是早就盯上我了,你今日才来考虑,未免多余。”
扣指甲的动作顿时停了,瑾香又重叹一气,徐徐道来:“其实是否与接下来我说的事有关,尚只是猜测,姐姐听听便好。上个月初八,我去司制房挑了几匹丝罗打算给承王做围猎的骑服,看到绣帘上的一只孔雀绣得栩栩如生,便与里边的绣娘探讨了一些绣技,离开的时辰有些晚了,绣娘于是告知有条近路可抄至宫门前,我忧心来不及在下钥前离宫,就走了绣娘说的近路。”说到这,她停下了。
“然后呢?”延龄来了兴致,手中的荔枝刚剥了壳,正要塞嘴里呢,怎就不说了?
瑾香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窗,确保无人听墙角,才将身子朝延龄倾近,低声继续接上之前的话:“才走不远,我随行的婢子突然内急,又匆匆跑回司制房解手,我便在原地等她,百无聊赖时瞧见一旁的假山石下有一株垂丝海棠开得好看,就走近了去,彼时无意间听到了假山另一边有两人在说话,虽是无意,却还是听到了张成弘三个字。我只想赶快离开,谁知慌乱下弄出了声响来,假山后的声音立马就停了,约摸是发觉到了异样。”
“可瞧见那两人的模样了?”延龄问。
瑾香摇头,“我缩在原地不动,哪敢去看,后听我那婢子大声唤我,我才撒的腿。”
延龄忍不住笑出声:“本来人家不知是你,被这一唤,就将你送上门去了。”又问道:“话说那两人口中的张成弘大人是何人?又发生了何事?”
“张大人已被赐死,这事在朝中不是秘密,我所知的都是道听途说而来,没头没尾的,其中细由姐姐去问将军更清楚些。”
延龄将剥好的一叠荔枝推向瑾香,漫不经心道:“照你说的,我猜那张大人恐是被人陷害,有冤在身,而你听了不该听的,对否?”
瑾香其实从未去想过那日所听到的内容,现下听延龄这般问,才去脑中寻记忆,“俩人说话实在小声,加上那日风大,我确实除了张大人的名字,其他都听得影影乎乎,着实拼不出一句话来。”
延龄打趣道:“若裙集那日你真被毒死了,岂不做了一回冤死鬼。”
瑾香皱眉,将一颗荔枝放入口中捂嘴重重嚼着,含糊不清道:“姐姐怎还有心说笑。”
延龄清嗓咳一声,换上正色:“这些话,你都跟太妃娘娘说了?”
瑾香摇头,“昨日太妃娘娘唤我过去问了一些话,我都说不知,并未多言。”
“嗯——言多必失,反正事情不清不楚的,还是少说为好。”延龄又问:“上月八号你就听见了,却等到围猎裙集上才动手,那杯茶又是你夫君安排的,若人杀成了,先不说靠不靠谱,反正罪名第一顺位就是落在你的夫君身上。不过何以要借承王之手?他有何理由会杀妻?”
瑾香面露尴尬之色:“姐姐有所不知,我与承王是指婚,直至如今未有夫妻之情,亦无夫妻之实。且承王同我父隔阂颇深,是因我父屡屡谏言要将罪后之子按律驱逐,其实父亲只是太过遵循礼法规制,并未刻意针对谁。”
延龄似乎有些明白了,“迁怒夫人,杀鸡儆猴,这动机也说得过去。凶手的心思还挺缜密,一石二鸟呀,既能杀你灭口,运气好还能利用你父亲爱女心切除去承王。”
“太妃娘娘近日密查此事,相信凶手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姐姐还是尽量不要独自行走。”
“凶手不除,你我永无宁日,对他们来说,哪管你听了些什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再动手是迟早的事。”
延龄倒是不惧,只是起了恻隐之心,这姑娘人善,怎就搅和了这等腌臜事,怕是没安生觉可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