栯阳找来一块凹下去的薄石片，盛了水把鱼放进去，再把碗放到床底藏起来。鱼大强怎么都能在外面弄到点吃的，她还做不到，这个鱼先养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刚放好鱼，外头就有了响动，回头一看，鱼大强那衣服又多了几个口子，本来就扎不紧的头发更是散了大半，鼻青脸肿的跟个疯子一样。

回来了还踹了门一脚，再使劲跺了几下地，栯阳吓得抱着身体缩到了墙角。

鱼大强看了她一眼，吭哧吭哧说：“你干嘛？”

栯阳一抖，摇头说：“有点冷。”

鱼大强跑过来，栯阳吓得冷汗都要下来了，结果正在发脾气的少年，就这么坐在了她旁边，胳膊一伸，把她搂到了怀里。

栯阳蒙了，这是做什么呢？

鱼大强摸摸她的手，郁闷地说：“你别抖，我给你暖暖，你抖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在害怕。”

栯阳到底年纪小，憋不住心事，说：“是，是有点怕，怕你打我。”

鱼大强更郁闷了：“我为什么打你？”

“你，你在生气，发脾气。”

“我又没生你的气，你怕什么，是别人弄坏我衣服，我也打过他了，跟你没关系，不打你。”

“真的？”

“嗯，不打。”鱼大强发现童养媳真的好小，抱在怀里都没什么重量，“我会养你的，把你养胖。”

栯阳一万个不信，一个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养胖别人？

鱼大强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养胖媳妇是大老爷们要做的，你个小娘皮乖乖待着就行。”

栯阳嫌弃脸，所以说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最讨厌了，天天标榜自己大老爷们，还看不起小女生，其实就是个愣头青，还不让人说。

次日，饿的要挠墙的鱼大强心血来潮，拉着栯阳就往他大海哥家走。

到了鱼大海家的门口，老远就闻到了米饭鱼肉的香味，鱼大海家比鱼大强好不了多少，就是每个屋子都有个能将就的门，不过才两个茅草屋，一个厨房兼杂货房，什么破烂都有点，一个堂屋兼卧房，里头有张床有张桌子，一个凳子。

这会儿鱼大海正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拿着酒壶喝酒呢，旁边坐在床上的樾棱冷着脸，脸色有些憔悴，嘴角眼角还有些淤青，呼吸间微微有些颤抖，那头漂亮微卷的头发都失去了光泽。

樾棱面前的破碗里装着些饭，但她没动，显然拒绝吃这些她眼里的猪食。

栯阳心里想，鱼大强应该看出来他这个兄弟多烂了吧。

可是鱼大海一看到他们，就立马笑逐颜开，过来搂着鱼大强就哥俩好：“哎呀，我刚还说要去喊你呢，这不我昨天下午去镇上给我干姐姐送了条鱼跟几条鱼苗，她高兴呢，赏了我一壶酒，咱们哥俩今儿个喝一个。”

鱼大强高高兴兴就去跟鱼大海喝酒了，屁股底下坐着一个木头墩子。桌上鱼汤里放了不少野菜，两人吃的热热闹闹，还真像那么回事。

栯阳看了眼樾棱，她也在看她。

鱼大强听鱼大海吹了一顿他拿着鱼苗出来多威风的事，忽然想起来栯阳也有鱼苗，他大海哥能拿了大嫂的鱼苗风光，那他应该也可以啊，回头问栯阳：“你的鱼苗呢？”

栯阳一脸茫然，然后张嘴，不安地说：“好像，好像不见了，昨天我一直跑，停下来就不见了。”

鱼大海一脸肉疼，筷子狠狠指了指栯阳，栯阳低着头往鱼大强后头躲了躲。

鱼大强砸吧嘴觉得挺可惜，不过一开始花子叔就说那个是给栯阳的，她自己的东西丢了，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生气。

鱼大海说：“你这童养媳太没用了，还不安分，那些鱼苗都能丢，这种败家娘们一定要好好收拾。”

鱼大强点头：“嗯，收拾。”心里头默默又记了一笔，等童养媳长大了，要再多收拾一顿，她已经欠下来多少顿了？嗯，去头掐尾先算五次吧，嗯，一定要记好了，不能忘了。

“吃吧。”鱼大海冷着眉眼，不知道从哪又弄出来一个破杯子，舀了点鱼汤放在桌角，示意栯阳来吃。

那动作就跟喂小猫小狗，栯阳本能拒绝，厌恶神色也带了点出来。

栯阳不动，鱼大强皱眉，说：“大海哥喊你吃东西，你发什么楞呢？”这么不给他兄弟面子，再给小黑本上记一笔，以后再多收拾一顿。

栯阳被鱼大强吼了下，才磨磨蹭蹭过去两步，拿了桌角的汤又迅速退回了鱼大强背后，总觉得鱼大海是个危险人物，能离远点就远点。

“喝啊。”鱼大海抱着双臂，眼神沉沉，不知道什么情况，直直盯着栯阳让她赶紧喝。

栯阳抖了抖，把杯子放到嘴边，鼻子里立刻充满了腥味，还有泥土的味道，昨天有了点食物的胃立马开始翻滚。

“喝！”鱼大海猛的呵斥一声。

栯阳咬着牙闭着眼往喉咙里一倒，只是刚到喉咙就“哇”地吐了出来，跑到门口，连带昨天吃的都给吐了出来。

栯阳的胃被饿的有点缩小，昨天灌了一碗泡饭，到这会儿也没感觉多饿，刚看着樾棱那一脸高高在上，也才醒过神来，这些饭菜真的太糙了，其实之前她就是逃难路上，也有梅娘把简单的食材做成美味给她，可是她再回想在这里吃到的粥饭，竟然对味道一点记忆都没有，只管往肚子里倒。

看着那个漂亮小姑娘的表情，这些东西一定不好吃，却不曾想到，恢复味觉后，这些东西竟是难吃成这样。

鱼大强吓得跳了起来，赶紧跑过去，想给小姑娘拍拍背，又觉得背太纤细了，没法拍，急的挠头，后头鱼大海在高兴的“哈哈”笑，一边笑一边说：

“看看，看看，大强，我们不愧是兄弟，挑的媳妇都是一个样的，瞅瞅这些小姐们，咱们过年都吃不到的好东西，她们眼里猪食都不如，吃了就吐，哈哈，可那又怎么样呢？以后咱们才是她们的天，她们只能跟着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