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一道山坳，宁萌终于看到一座孤零零的低矮老旧小土房。

坐落在荒芜人烟的小土坡后面，显得特别的荒凉。

走近了，宁萌才发现，说老旧还是客气了，这房子是真的破。

土黄色的泥墙，有的地方被雨水冲刷得斑驳掉了泥土，凹进去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稻草。

可能再下一场大雨，这面墙都要塌了。

女人将柴草放到屋旁的草堆上，推开围在土房子外的篱笆门。

回头看了一眼宁萌，说：“进来吧，我就是齐锐的母亲。”

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宁萌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她是不认识大佬的母亲。

但是就凭今天她进村后的亲眼所见，这女人如果不是和大佬有点关系，都不可能会给她带路。

要说真正让宁萌震惊的，倒不如眼前这个破烂的房子。

她一直以为，大佬后世能取得那样大的成就，他的家境就算不是顶好的。

至少也应该是普通殷实的人家。

他之所以成为十里八村都闻名的混子，无非是患上后世常说的中二病罢了。

却没有想到，大佬的家庭条件居然这样差。

进了屋，宁萌打量了一下，发现屋子虽破，但是里面收拾还是挺干净整洁的。

也许是因为没有什么家什，空荡荡的，反而显得屋里十分宽敞。

入目，屋内只有一张满是裂缝的老旧木桌，两张长凳。

一张自己坐着，另外一张横在桌子的另一端。

还有门口那一边的墙角，黑乎乎的，似乎堆了一些农具。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

“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先喝碗水吧。”

女人悄无声息地从门外钻了进来，将一碗清清白白的粥水，放到宁萌的面前。

九十时代，他们这一带地域，人们都没有喝开水的习惯。

除非是特意为了待客而泡茶水。

否则人们日常喝的水，基本都是粥水。

所谓粥水，其实就是煮粥的时候，放大量的水，将米粒煮到刚刚熟，米粒微开的状态，就熄火。

这样的粥，是米还米，水还水的。

上面那层没有米粒的清水，就是人们日常解渴的粥水。

宁萌还真的渴了，也就没有推辞，拿起碗就喝起来。

喝过水后，她连忙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交给女人。

“你这是……”

齐母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有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家住在这个山旮旯里，一年到头都没有一个客人愿意上门的。

现在，家里突然来了一个，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大姑娘。

还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带来饼、糖、麦乳精、肉，这些金贵的东西。

多新鲜哪！

还是专门找自己儿子的。

要知道，在乡邻的嘴里，齐锐就是一个无恶不做的大坏蛋。

甚至还成为村里恐吓孩子的人物。

谁家孩子哭闹了，他家大人就会吓孩子说，再哭，就让齐大豹来把他/她抓走。

就这样一个，在村民口中是恶霸的人，居然还有大姑娘敢上门？

宁萌知道，她不解释清楚，齐母是不敢随便收下她的东西的。

于是简单的说了一下昨天的事。

“婶子，就凭齐大哥对我的救命之恩，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吧。”

宁萌一说，齐母就有几分明白了。

只不过，齐母的眼睛多毒啊。

不过几眼，就看出来宁萌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虽然人长得很出挑，一眼望去，光彩照人的。

可是，只要细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跟他们一样，都是穷苦乡下人。

买来的这些礼物，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怕是人家一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吧？

望着眼前这堆礼物，齐母有些惴惴不安。

收吧，自己过意不去。

不收吧，人小姑娘又良心难安。

一想到这，齐母就有点坐不住了，让宁萌在堂屋里等一会，她去去就回。

齐母其实是回房间，清点她放在床底下那个篮子里装着的鸡蛋。

这些鸡蛋，是她攒了差不多一个月，正准备卖掉换钱的。

对于这个困难的家庭来说，母鸡就是金库。

而鸡蛋换来的钱，则是一笔很重要的收入。

眼下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用它当回礼了。

齐母说离开一下，宁萌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甜甜应了一声好，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等齐母离开后，宁萌立刻清点下自己身上剩余的钱。

今天上县城时，她带了五十多块钱的。

卖了鱼后，一共就有一百二十块钱左右。

之后，她买了白糖饼、酥糖、麦乳精、肉，这些东西，花了十几块。

身上还剩下一百零几块。

宁萌将十张大团结，放到麦乳精的瓶子下压着，不等齐母出来，就悄悄地离开齐家。

大佬的家，实在太穷太穷了。

穷得超乎宁萌的想象。

也难怪齐母，跟张蓉芬一样的年纪，却苍老得像他的奶奶。

她本以为等自己以后混出头了，才有机会报答大佬对她的救命之恩。

不曾想到，现在的大佬，竟然过得这样苦。

宁萌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好好报答大佬对她的救命之恩才是。

……

齐母提着一篮子的鸡蛋，出到堂屋时，发现宁萌已经走了。

追出门外，也只来得及看到宁萌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

她回到屋里，准备收起宁萌拿来的东西，才看见了桌子上好好地放着的一叠大团结。

她的指尖不由一滞。

布满皱纹的木然脸庞，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

***

向阳村离小岗村很近。

骑车大概七八分钟就到家了。

宁萌到家的时候，张蓉芬正在天井里摘菜。

看到宁萌回来了，先是打量一眼自行车车头，接着又打量了几眼自行车尾架上的箩筐。

宁萌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到水缸边上打了瓢水，洗干净手和脸。

再拿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到她旁边帮忙摘菜。

两个人一起干活就是快。

不一会儿，菜就摘好了。

宁萌将洗干净的菜拿进厨房时，张蓉芬突然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