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烟雨阁的凉亭内，夜萧拆下纱布，欣喜道，“小姐，伤口已经结痂了。”

涂上焕颜粉后，夜萧收了东西，随后道，“小姐，既然裴公子后续还有法子对付三殿下，您就别劳心劳神了，安安心心地等着裴公子带着天狼花回来，以后的时间多的是；再者，有些事情，奴婢们也可以撑起来的。”

舒茗嫣佯装生气道，“还说奴婢？都已经消了你们的奴籍，就莫要如此称呼自己了。”

自己身边的人，出嫁时总要有个体面的身份，免得被日后当做短处捏了七寸。

两人相视一笑，后道：“小姐永远是我二人的主子，遇到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舒茗嫣上前扶起两人，笑道，“等到打发了你们，也该轮到宛月似月她们了，别到时候忘了过来就行。”

似月看着远处其乐融融的主仆三人，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幻影夜萧是有本事的，可自己和宛月与小姐有自小长大的情分在，小姐最亲近的人理应是她们，但是到了京都后，小姐对夜萧和幻影愈发倚重，而自己……

似月正神游天际之时，冷不防地被人拍了拍肩膀，惊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夏影。

“似月姐姐，这是在瞧什么呢？”

似月嗔瞪了一眼夏影，道，“没什么，就是看看小姐。”

夏影望着亭中言笑晏晏的三人，状似无意道，“夏影着实羡慕幻影和夜萧姐姐，可以同小姐这般亲密无间，也是我们几个到小姐身边的日子太短了些。”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似月端着盘子的双手悄然捏紧，“日子短吗？那是她们，自己和宛月是不一样的，对，不一样的。”

看着似月心不在焉地往小厨房走去，身后的夏影又看了一眼亭中的几人，随后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

朝云殿。

君元庭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听着御史台弹劾杨家几位将军的奏章，罪状一一罗列，每读一条，群臣们就感觉这朝云殿的温度就低一层，明明艳阳高照，可君元庭如钩的眸子寒芒闪现，让大殿上的人遍体生寒。

等到御史台的人读完最后一个字时，大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护国公府的那几位将军，早就已经没有了初入京都时的张扬肆意，各个都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坑杀降兵、虚报军功、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私吞铁矿，怎么，几位将军如今是胸有大志，看不上眼前的这些荣华富贵了？位极人臣，尚不能满足，如今放眼我大越上下，怕是只有朕坐下的这龙椅才能撑得住几位将军啊！”

其中一位稍稍年长的忙磕头道，“圣上明鉴！臣等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些事情定然是有小人见不惯杨家战功赫赫，欲挑拨圣上与杨家之间的君臣关系呐！”

说话之人姓杨名弘佑，是杨皇后的兄长，两年前被圣上被封做征西大将军平定西凉。

“挑拨关系？杨将军若是问心无愧，又何须惧怕小人之言？莫不是在杨将军的眼中，朕就是那等亲小人、远贤臣的昏君？”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顿时砸懵了正在看戏的大臣们，圣上为何今日突然对护国公府发难？

杨弘佑俯首在地，怆然道，“臣，不敢。杨氏一族披肝沥胆，从未有过二心，只求圣上明察此事，还杨氏一族一个清白。”

“清白？”

君元庭霍然起身，将案头的奏章尽数扫在杨家几位将军的脚下，“在西凉属境内发现铁矿，却秘而不宣，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不惜将已经缴械投降的西凉王室诛杀殆尽，敢问杨将军，这是为何？”

杨弘佑眼角瞟过那一张张奏折，暗暗记下了上面的几个名字，随后道，“臣不敢欺上瞒下，铁矿之事子虚乌有，圣上可立即派使臣前去查看。”

身边出了内鬼，杨家怕是要在火把上走一遭了。

君墨陵慌忙跪下道，“父皇息怒，杨将军西凉戍边十余载，决计不会做出那等叛国通敌之举，还请父皇明察！”

君元庭没有在君墨陵身上过多停留，只看着杨弘佑等人发号施令：“传朕旨意，封平阳侯次子张扬为西凉督军，调查杨弘佑在西凉所为，不得瞒报！即日启程，不得耽搁。”

杨家完了。

这是朝云殿所有大臣不约而同浮起的念头，谁人不知，平阳侯世子张戈当初在西凉正是因为杨家三公子指挥不当，废去了一双腿。

如今圣上偏偏派了张扬去西凉，意思不言而喻。

既沈国公府后，圣上要再次对外戚出手了。

既君墨宣和君墨修后，君墨陵也被禁足在府。

剩下君墨文，圆满完成君元庭交代下来的几个任务，一时风头无俩。

朝中的风向又渐渐偏了过去。

消息传到烟雨阁的时候，舒茗嫣正在对宝合楼的账本。

“对杨家发难？”

合上账本，推开窗户，舒茗嫣望向皇宫的方向。

前有沈国公府落败，后又对护国公府发难，圣上想做什么，肃清外戚势力吗？难道圣上心中有了合适的储君人选？

是君墨宣，还是君墨陵？

而且护国公府手握二十万大军，此事若是处理不当，逼急了杨家，势必会引起京都动荡。

“幻影，即日起，加强对别院的训练，京都，不太平了。”

不只舒茗嫣一个人这般感觉，京都但凡有点官职在身的人家这些日子除了推拒不过的应酬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唯恐引火烧身。

而随着护国公府一众人等被请进大理寺的时候，剑拔弩张的气息愈发在京都蔓延。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喜事。

元安二十三年晚秋，圣旨下达舒府，擢升舒运哲为太常寺卿，官居正三品，同舒老太爷一个品阶。

只是，在护国公府这样的大事下，没有人去关注，非常时期，舒家也就歇了宴客庆贺的消息。

舒老太爷三令五申，舒府的下人出去时务必谨言慎行，平日里什么样子，现在就还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