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全然不顾形象放声大笑的舒茗嫣，陈铭智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舒云霏缓步走到公孙向柔前方，居高临下道，“早就听闻公孙县令家教甚严，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就是不知公孙小姐是否能出的起价？”

一个气质清雅，傲然站立；一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相比之下，高下立现。

公孙向柔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嫉恨，满不在乎道，“这位姑娘既非我公孙族人，又怎知我公孙向柔出不起？你这随从不过是模样生的好些罢了，能被本小姐瞧上可是他的福气！姑娘开价即可，又何必出口成刺呢？”

舒云霏不再言语，只眼神望向陈铭智。

她不过一介庶女，不过是靠着舒茗嫣才得以和陈铭智并肩同行，可给堂堂安国公府嫡六少爷定身价的事，她还是能避则避吧。

公孙向柔见舒云霏沉默不语，气焰越发嚣张。

“怎么，姑娘这是看不起我公孙家？我阿爹好歹也是这明嘉县的县令，不说买你一个随从，就是买了你这周遭所有的下人，又如何？”

“不如何，买不买得起是公孙姑娘的本事，愿不愿意卖是我的私事，公孙姑娘虽是县令千金，可不至于这手，要伸到别人府上吧？”舒云霏不卑不亢道。

“岂有此理！”公孙向柔马鞭一甩，“本小姐要买那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个便是我当街抢了，一个卑贱的下人而已……”

“啪”的一声脆响，公孙向柔白嫩的脸上赫然浮现一道鲜红的手印，不等公孙向柔发作，舒茗嫣冰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不过是区区县令之女罢了，谁借你的胆子辱骂安国公府六公子、圣上亲封的疾风将军的？公孙家的家教便是这样吗？”

公孙向柔堪堪反应过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几乎浑身发抖地指着舒茗嫣道，“你！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当街掌掴本小姐？！”

“哼！”舒茗嫣哂笑一声，厉声道，“我就是敢了，你又如何？不说是掌掴，即便我用鞭子抽了，你当如何？言语粗鄙辱及我陈六哥，单单赏你一个巴掌都是我仁慈了！”

被护着的陈铭智默默收回了手中的暗器，眉眼含笑地望着已经站在当街的舒茗嫣。

安国公府代代武将，从不出孬种。用大哥的话讲，首先，是不能让敌军骑到头上；其次，是不能让女人护着，在前方冲锋陷阵……

可刚刚，在舒茗嫣出手教训那个八婆时，他竟然觉得这样子被舒茗嫣护着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作为县令之女，你娇纵跋扈也就罢了，可你不知民生疾苦，纵马当街横冲直撞百姓营生，这是其一；随意动用私刑，鞭打路人，这是其二；胆敢以下犯上，言语辱及朝廷武将，这是其三；怎么，真当自个儿是这明嘉县的公主了？

云霏，你说说，按我大越律令，这公孙姑娘该如何定罪？”

舒云霏吩咐铃铛搬出来两张椅子，扶着舒茗嫣坐下后，才看向公孙向柔不疾不徐道，“大越律，不论何人，凡动用私刑者，当按同等私刑予以待之；以下犯上为女子者，轻则张嘴三十，重则杖责十八；这前两条都好说，公孙姑娘伤了旁人哪里，自有医者鉴伤；以下犯上嘛，陈六哥好歹也是有着赫赫战功的疾风将军，公孙姑娘以下人比之，随意定其身价，这可不单单是辱及安国公府，更是质疑圣上选贤用人，自然是要以重处之，杖责十八。

至于这最后一条，倒有些令云霏犯难了。我大越律令明言，凡为官及有爵者，若是肆意毁坏他人财物，当以两倍价值赔偿，情事严重者，当罚俸一年；若是平民者，则以同等价值偿之。

可这公孙姑娘，一无诰命在身，自然不能以官员罪责论之；可她毕竟身为县令千金，也算是官家女儿，亦不能以百姓刑罚论之，对于此，云霏实在困惑，还请二姐姐指点迷津。”

舒茗嫣在夏云的侍候下净了手，夏云更是对掌掴了公孙向柔的那只手细细擦拭，好像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舒茗嫣看也没看公孙向柔，一双杏眼中尽是鼓励，望向舒云霏道，“这已经极好了，这最后一条，陈六哥以为该如何？”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天人交战的陈铭智：“嗯？”

待身边的随从耳语了几句后才歉声道，“此地既然是明嘉县，自然是由舒妹妹做主，我在一旁看着就好。”

嗯，他刚刚想了，大哥说的孬是在战场上，方才并不是在战场上。

就像在京都，母亲维护父亲，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很开心，开心舒妹妹能这样维护她。

舒茗嫣朱唇轻启，“公孙姑娘既然以县令千金自居，那这刑罚自然是要向公孙县令靠齐的。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那就……先杖责十八吧。”

话音刚落，围观者顿时议论纷纷，不过大多都是快意之言。

“这公孙小姐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真当那几位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呢，任她搓扁揉圆？可不看着踢到铁板了？”

“谁说不是呢，安国公府，光听着就是顶上的权贵人家，瞧瞧人家姑娘那通身的气派，可不是小门小户里能养出来的。”

……

公孙向柔耳目清明，自然是将这些听了个遍，只是看着对面一脸淡然的舒茗嫣等人，再愤恨也得将脾气先压了下去。

安国公府，疾风将军？怎么会？往日但凡有贵人造访明嘉县，阿爹都会提前得知，随后布置好为其接风洗尘，怎么这次连一点风声都未流露？

若是真的，那么今日这十八杖刑……

不敢细想，公孙向柔忙示意身边家丁去县衙请公孙县令，心里也存了一丝侥幸，万一，万一对方是冒充的呢？

试问哪个贵人出行不是前呼后拥的？就那平平无奇的马车，就是她平日里也决计不会多看两眼的。安国公府再怎么那也是京都权贵，会这般寒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