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夫人当即陪笑道，“老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老伯爷的恩情我们一直铭记于心，哪能因老伯爷去了就当做不知道的？”

“话虽如此，也是你们有心，老伯爷一生与人为善，不知助过多少人，可在轶儿（苏彧苏漫的父亲）去了后，人人皆知我晟通伯府已是穷途末路，哪会念着那点子情意，更何况若我真因着那些陈年旧事去求了人，怕是九泉之下也无脸面再去见老伯爷。”苏太夫人低沉的话语里也带了一丝黯然。

人走茶凉，亘古不变。

“老姐姐也切莫如此消沉，左右还有彧哥儿，今年和我家瑾哥儿一同科考，也听瑾哥儿提起过，这孩子也是个聪颖机敏的，又肯用功，今年定能不负老姐姐多年的教导，带了好消息出来的。您啊，还是安安心心等着彧哥儿金榜题名的，届时何愁娶不到称了心意的孙媳妇？”舒老夫人宽慰道。

“若不是舍不下膝下这两团肉，我也早就随老伯爷而去了，只盼着日后这两个孩子能有个好去处，平平安安的，如此，日后地下我也无愧于苏家的列祖列宗了。至于旁的，老婆子是想也不敢想的。”

再坚强的人，经过了岁月的不断侵袭，也不自觉的向命运低了头，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这便是你那一直在扬州的孙女儿吧？”苏太夫人指着舒茗嫣道，“果真是被教导的极为好的，我刚刚瞧着那举止礼数可不比公侯府里的女儿家差。”

“可不是，这孩子自落草后便一直跟着老二在扬州，也多亏了老二媳妇教的好，我这心里头也宽慰不少。”

“你是个有福的，我看茗姐儿霏丫头都同我这温吞的孙女儿年纪相仿，不若就让她们带着漫姐儿一并去玩儿一番吧，免得一直听我们老婆子讲话老是拘着的。”

舒老夫人自然乐见其成，“正是呢，茗儿霏儿，你们带着漫姑娘出去转一转，今儿个也是憋的难受了。”

于是苏漫舒茗嫣舒云霏三人一同退了出来。

因着是初次见面，再加上苏漫和舒云霏都是个怕生的性子，气氛少不得要尴尬几分。

“刚听着太夫人和祖母的谈话，苏小姐虚长我一岁，若是苏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唤你苏姐姐可好？”舒茗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笑意吟吟道。

苏漫望着眼前那一双期冀的星眸，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

“这是我四妹妹舒云霏，她有些怕生，若有不礼之处还请苏姐姐多多包涵。”说着对舒云霏使了使眼色。

舒云霏立即会意，“云霏见过苏姐姐。”

都是金钗年华一般大小的姑娘家，也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

三人还在附近的亭子里下了几盘棋，“苏姐姐的棋艺当真是精妙绝伦，我这个臭篓子倒是让苏姐姐见笑了。”舒茗嫣笑着自嘲道，她自小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四艺里面也就琴技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就是舒云霏的棋艺也比自己精湛不少。

苏漫腼腆一笑，“哪里，只是，只是以往其他府里的姑娘们都说我，”似是耳边又响起了那些伤人的利箭，颤着声道，“她们都说我命中带煞，克死母亲又克死父亲，是个不祥之人，也因此没有人愿意跟我一道玩，我经常一人执两子对弈，熟练了而已。”

舒茗嫣自是知道那些流言有多伤人，母亲难产而亡，生辰日成了母亲的忌日，父亲又因思念母亲抑郁而终，想来这个晟通伯府家的小姐自个儿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怪罪自己的。

一旁的舒云霏深有体会，“苏姐姐不必理会那些庸人之言，我姨娘也是生了我难产而去的，之前云霏也是陷入其中不得自拔，幸得二姐姐劝说才想了明白，我想若是上苍再给苏伯母一次选择，苏伯母还是会选择生下苏姐姐的，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再者，这人都是过自己的日子的，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理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

舒茗嫣赞许飞看了一眼舒云霏，不错，比起之前好多了，“云霏说得没错，人都是过自己的日子的，若是苏姐姐一直这样顾影自怜，岂不辜负了太夫人的悉心教导？”

“是我狭隘了，倒不如两位妹妹看的通透，着实是失礼了。”

三人又聊起了闲话，也算是很投机，一直到苏太夫人身边的嬷嬷寻来才作罢，三人又约定了祈愿节结束后一同去骑射场。

“苏小姐也是个可怜的，本不是她的过错，却偏偏要她承担这一切。”舒云霏望着苏漫远去的背影轻声道。

“只是一时之困顿罢了，若是苏彧秋闱高中，也无人敢将这些话放在明面上讲，只是这个性子，即便日后许了人家也是个任人磋磨的。”

梦境里关于这位苏小姐也只寥寥几笔，她也只记得苏漫的婚事并不尽如人意。

“估摸着祖母也从苏太夫人那边回来了，四妹妹先回去陪着祖母吧，我想四处走走，就不过去了。”

舒云霏只当她初次来灵璧寺，好奇使然，也不疑有他。

也是时候该去看看舒云罗自编的那场戏了。

梦境里祈愿节这一日秦夫人腿上被毒蛇咬了一口，是当时正好在附近纳凉的舒云罗赶过去救了秦夫人。自那一日起，舒云罗进了秦夫人的眼，后又在赵姨娘的计划下，京都便尽是夸赞舒云罗的声音，舒家大小姐自小习医，多次舍下千金之躯在义堂为百姓坐诊云云，又得秦夫人亲口证实，舒云罗也开始在京都贵女中崭露头角。

那时，凭借着赵姨娘的手段和父亲的偏爱，舒老夫人已经将舒云罗养在了身边，再加之舒云罗的声望，舒老夫人愈发对其看中，京都的各个宴会没一个是能少了舒云罗去的。而她，则在人家的计划里不是去佛堂诵经，就是被父亲罚跪祠堂，舒云罗还次次为她说情，她那时还傻傻的对舒云罗感激涕零。乃至后来，舒云罗说的话她字字相信，不曾怀疑，宛月似月不知在她耳边规劝了多少次，可她没有一次能听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