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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狼斗

作者:危余 | 分类:古言 | 字数:36.4万

第一百零四章 与花共武

书名:凤狼斗 作者:危余 字数:4439 更新时间:2025-04-30 02:24:24

夜已深了。

街道上也四下静悄悄,听不见人声,凉州城只在每月十五往后宵禁,今夜虽然也在宵禁范围,可这家小馆子依旧点了灯。

只接待了两位客人。

一个白纱及腰,看不见正脸的人。

一个不停地叫人上酒的女子。

女子坐在男子身边,一张脸因为饮酒红得如新季摘下的熟桃子,可神色却怏怏的,不甚欢喜。

她喝醉了酒,猛然站起摘下了男子头上的斗笠,“戴这个做什么,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吗?”

上酒的伙计微微掌眼打量那苍白而俊冷的男子,话少,可光是往那里一坐便已风度不同,只可惜总让人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桌上的烈酒,女子饮了一杯又一杯,男子没有同饮,也没有阻止她。

她喝着喝着,忽然打翻了酒壶,那酒水溅起,碰到如豆大的桌灯,顿时就要燃起。

小伙计急忙上前要扑灭,柜台后的老板叫住了他,让他放下酒回来。

他忍不住回身看,那烛火蔓延起来,碰到男子的腕子,男子伸出手,竟然向火中触碰,伙计惊道,“是怎样的一双手,竟然敢握住烈火。”

他似乎是冰雪做的人,一双素白几可见经脉的手从火中扫过,毫无伤痕,那火也瞬间消失不见。

他连忙跑到老板身后,“是仙法不成?”

“嘘,莫要多言。”一只手敲敲算盘。

聂蘼芜喝多了又拍桌子,“你说啊!”

他把酒壶稍移远些,“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整天惺惺作态!”聂蘼芜毫不客气。

“我不是,你是。”

“啊,我知道了,你啊,怕姑娘看上你,所以带着斗笠遮脸,是不是?”她的手指轻点闻煞的下巴。

闻煞未动,道一声,“还有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

“天亮了,又怎么样?”她把酒壶搂过来小声道,“都是我的。”

“若你想回家——”

“我才不回去,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你说,是不是师傅让你把我抓回去的?”

“不是。”

聂蘼芜把酒壶放下,搬着长凳子坐到了他身边,她的呼吸忽然包裹了他的全身,还有,她浑身的酒气。

酒水喝多了身子会暖,可她却说,“我好冷啊。”

说着,解开了闻煞外衣上的十字结扣,环抱着他的腰躲进了他衣服里。

静谧的森林中,某一日宁静也是被她这样打破。

她喝多了,可醉的不一定是她,不愿意醒来的或许也另有其人。

“暖和一点吗?”他摸着面前的小脑袋。

“我想躲到你身体里去,不想出来了。”聂蘼芜闷声说。

他听出了她的哭音。

他的心脏也一抽疼。

“被骗一次,就怕了?”他问。

聂蘼芜哭着和他说,“我把她当做母亲,我这么喜欢她,我把后背都给她,我想好好安置她,我以为我是她最后的依靠,我想不到她竟然就是追云,被当成傻子一样骗了这么久,我也想不到她要杀的就是我……”

闻煞拍着她的后背换了一种说法道,“她和你之间的仇恨隔着人命,她心中对你也是恩怨交加,不然她可以早就动手,她不能原谅你,可也不忍心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向着你的后背猛刺一剑。”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漩涡,聂蘼芜此刻已经站在了漩涡当中。

如果她愿意逃离,向上伸出手,闻煞会拉她出来,可他知道,聂蘼芜不会,她一定会去赴约。

那是她的坚持。

“三个月,足矣。”他说。

聂蘼芜从他怀里出来,问道,“你不要教我,我愿意死在她手中。”

闻煞无奈,她还是这样任性,“师傅在等你回家,师兄和师姐也很担心你。”

“我杀了她最爱的人,一命换一命。”

闻煞反问,“那个叫墨韵的人,谁来换她的命?”

聂蘼芜不知道了。

“我该怎么办?”

“你杀了她,或者,她杀了你,但是后一种,不可能。”

“为何?”

“你是圣手门中弟子,此生都是,除了输给圣手门弟子,你谁也不能输。”

“啊……”她喝醉了,哭嚷起来,“我不可能打得过她,而且就算我打过她了,我也没办法杀了她,我不能杀她。”

闻煞和聂蘼芜小时候就形影不离,有时候他们坐在一起背功法,几个时辰也不说半个字,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能心意相通,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如聂蘼芜在闻煞对雨师律拂袖之时,一眼看出了他的杀意,他不轻易动手,否则就要取其性命。

再如闻煞听见聂蘼芜对雨师律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听出了她的心乱和逞强。

闻煞道,“习武之人,既要求胜,也不可贪胜,你没有求胜心,这并不好。”

“要不我跟你回去吧?”

闻煞不信,“好啊,天亮就走。”

“……不,我不走。”

两人对视,聂蘼芜拾起几分信心,“我不会让她杀了我,但是我也不会杀了她。”

第一百零四章 与花共武

闻煞站起,把斗笠戴好,从袖中拿出一片金叶子。

老板仓皇跑过来拒绝,“这可使不得。”

连他正眼也不敢看。

“拿着吧,我喝了你这么多酒。”聂蘼芜走起路晃晃悠悠。

闻煞轻轻敲了一下桌边盛酒的已经烧黑的木盘,道,“多的,就用来再买一个。”

老板低头看了那木盘一眼,沉默片刻,说了声是。

他扶着聂蘼芜走出了小酒馆,低声说着,“下次不要喝酒了。”

“为什么!酒可解忧,你不知道吗?”聂蘼芜勾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像松树上攀爬的松鼠。

“伤身。”

“怕什么,我又没打算活到一百岁。”

“聂蘼芜!”

“我说真的嘛,活那么久,做师傅那样的老妖精?”

“我希望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我不要……”她摇头。

走了几步,她说,“小傻子,我想吐。”

“那是错觉。”

“我真的想吐。”

“你喝的酒水里我放了药丸,再过半个时辰酒就解了。”

“那我怎么还会想吐。”

“那是错觉。”

刚说完,聂蘼芜扶住身边的一棵树便吐了。

闻煞愣了有一刻钟,才向她走去。

“我说了我想吐,你不信。”

“现在信了。”他右手撩起她的头发,把她的长发攥在手中,左手拍着她的背。

酒馆中。

小伙计擦干净了聂蘼芜和闻煞的那张桌子,只是上面烧黑的印记却留了下来。

这小伙计是老板上个月新招的人,勤快又老实。

老板走过去轻轻摸一下桌子,手上沾了些黑灰。

伙计跑过来解释,“擦了好几遍,还是这样。”

没有任何征兆,平日大腹便便的老板,掌风一出,瞬间朝着伙计而来。

小伙计发丝飘动,稍有一些功夫,横掌为刀,直劈老板的掌心。

二人双掌一接,小伙计向后倒退三四步,当场吐出一大口鲜血。

老板不等他回过神,变化招数,双指弯曲,如弯钩一般贴近了小伙计的面门,就要取走他的眼睛。

小伙计一骇,只觉得周身发寒,猛地向左边一滚,他的手指勾破了小伙计的耳朵。

如果刚才他稍微慢一步,他的眼睛都将不保。

小伙计现在明白了,刚才那白纱下的男子留下了金叶子,说多的再买一个,指的是让老板再买一个伙计替换。

这人可真心狠,他只是看了他一眼。

老板再次向他袭来,他躲闪不及,头皮一痛,半边头发都被老板的鹰爪手勾下来。

他道,“你今日非要取我性命?”

“我本有意留你一命,只取走你眼睛,是你自己要逃。”

伙计听了,一个腾身飞到碗筷之间,抄起一只青瓷勺子,半刻没有犹豫,挖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那只血淋淋的眼睛在地上刚滚一圈,他又以同样的方法挖掉了另一只。

……

某一个晚上有一位熟客来了,问怎么不见那个伙计,新的小伙计说,似乎是打烊以后,来了一伙大盗,没有从酒馆找到钱财,就气得把那个伙计的眼睛给挖了。

此事便再也无人问起。

又是一片花瓣向她飞来。

聂蘼芜双掌撑地,向身侧一个翻转避开花瓣。

满地尽是红色、白色的花瓣。

聂蘼芜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些花瓣。

连着学躲开花瓣已经学了三天,这几天她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子。

“我说,你不应该先把我内力解开吗?”聂蘼芜对他说。

坐在一边沏茶的闻煞放下茶杯,“内力与外功,正如水和舟,你舟都没有扎紧,有水又怎么样?”

聂蘼芜刚喘了一口气,趁着他和她说话的这会儿功夫。

咻咻咻几声,又有几片花瓣从空中向着聂蘼芜的面前疾射,聂蘼芜虽已疲惫至极,就在这危急关头,突然弯腰似折柳向后折倒,那几片花瓣恰好擦着她腰间的系带飞过。

不等她站稳,闻煞轻扬长袖,又是几片花瓣迎面而来。

这速度比起追云的银丝,慢了不止一倍,力道当然也减弱了许多,闻煞有意让她先学守,后学攻。

聂蘼芜又翻了几个跟头,把几片花瓣躲开。

脚下刚沾地面,地上的花瓣忽然绕着她一齐飞来,聂蘼芜左闪右躲,有时候当然避不开一些,但这些花瓣长了眼睛一样,只割破了她的衣服,有一瓣最厉害的也只是削断了她的耳环,未伤皮肉。

“看我厉害吧,都没有受伤。”聂蘼芜跑过来牛饮一口他沏好的茶。

“是,厉害。”他也不戳破。

她正要再喝一杯,闻煞起身向前,忽然扭住了她的手腕,堪堪夺下了她的水杯。

“你做什么?”她话一出口,手上不由自主接下闻煞的招。

闻煞把玲珑的小杯子放在手心中,“若能夺下,明日便不必再练这个。”

聂蘼芜一喜,手忙脚乱上前出招。指甲本已将触到他的手臂,他不知怎么一个转身,已经站在了聂蘼芜身后,在她耳根处道,“太慢。”

聂蘼芜循声右肘后击,可只是撞击到了风中飞舞的花瓣。

再一看,他又到了她面前。

“太慢。”

聂蘼芜被他的花招耍得团团转,脾气上来,握紧拳头,他越是捉摸不定,聂蘼芜就越是想要逮住他,跳起身子上前擒他。

闻煞也不急,忽的长身而起,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聂蘼芜定睛一看,茶杯还在他手中握着。

“你耍我呢?”

闻煞说没有,很快又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把手中的杯子拿给她看。

聂蘼芜左右逮不住他,他从容的缩脚闪避,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进攻。

“我抓不住你,认输了。”聂蘼芜摊摊手说。

闻煞走过来,“不过几招,你就认输?”

“谁说的。”话声刚落,她伸手就去夺他的瓷盏。

闻煞欠身,移形换位到了她左手边,她又换手去抓他,猛地一抓,又是落空。

犹是再三,聂蘼芜还是没能碰到他手中的杯盏。

“输了。”聂蘼芜说。

闻煞把杯盏放在桌边,“那明日,你还要和花瓣练武。”

“嗯,知道了。”

“那我们今日不练了?”

“练拳法。”

“什么拳法?”

“千叶拳法。”

“我记得,师傅教过,可是我没学。”

那一天把炉灰洒在了师傅枕头上,气得她咳嗽不已,晚膳都没有好好吃,又罚她跪紫轻烟雨,紫轻烟雨被她跪了这么多次,还没有被跪平,真是个奇迹。

“那你打一遍给我看看。”聂蘼芜就说。

闻煞说,“我指挥着,你打拳。”

“好吧。”

她跟着他的指令,乱打一气。

闻煞气得面纱乱颤,“乱打。”

“不是你在旁边说着吗?我怎么乱打了。”

“你觉得你打的对吗?”

“那你给我打一遍演示,我不就知道了吗?”

闻煞僵持半日,就是不起身。

“你怎么回事?”

他说,“我……不会。”

聂蘼芜大笑,“不会,你还教我。”

“我记得动作,可我也没有练习过。”

“师傅说,不要读死书,你就是。”

“你反正,按照我说的练。”

“好嘞,您说。”

闻煞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和她说那些动作要领。

到了晚间,聂蘼芜已经累得不知东南西北。

“你到底有没有细心教我?”

“我有。”

“那我怎么感觉不靠谱?”

“那我们明天学点别的。”

“学什么?”

“我今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