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尤其是对于伦纳德这样本身就不笨、只是懒得思考的人而言。

只需要对方提及一些对“事实”的否定话语，就足以让人感受到天翻地覆一样的震撼。

“以双方的实力来看，科瑞族就算是脑袋撞树撞傻了也不会提出拒绝。”迈伦斯继续说道，“但，确实有那么一支经过严密谋划的队伍，在他们最为放心的时候袭击了他们。”

相对北境而言，东境要安全得多——在那会儿、理查德公爵进一步缓和了和科瑞族之间的关系；

所以王子们的那些侍卫进一步松懈了下来，放弃了在周围进行调查，任由“科瑞族”将其包围。

在一个雨夜，袭击者突然发起攻击；他们携带着精锐的武器装备，拥有着野蛮人绝无可能学会的战斗技巧；然而，在混乱之中，是没人会注意到这点的。

“战斗最后的结果是王子带人暂时突出重围、逃到了山上；但，他们的侍从战死大半，而且王子与刚分娩不久的公主受了重伤。”

“他们仅剩的侍从开始四散逃离；但那些袭击者依旧紧紧咬住，追到了山上。”

袭击者的目标一直锁定着最重要的两人，且他们有着其他人绝无可能模仿的特征：王子有着一头华丽漂亮的银发，而公主身上穿着科瑞族独特的皮袍裙子；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条山涧附近，进行最后的对峙。”

王子和公主清楚得很，这些人就是为了要自己的命而来的；在确定突围无望之后，他们——算上襁褓中的孩子是三人——不愿意受辱，跳下了悬崖；王子和公主的遗体被水流冲走、并且在被他人发现前拦截、掩埋。

按理来说，这起卑鄙的袭击就应该在此宣告胜利落幕，但……

“只发现了两具遗体，孩子的没有找到。”公爵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傍晚天空，“根据情报，那孩子可能是由于重量过轻、被冲远了，但更有可能的是……”

那孩子被某个侍卫趁乱带走了。

毕竟，所有袭击者的目标都集中在王子、公主身上；而王子抱着的襁褓中，是一个孩子还是一块石头，没人能够分辨得清。

这个梦魇折磨了迈伦斯许久，直至今日，他还是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担忧。

那孩子的继承顺位是高于现在的国王——罗兹的；如果说那孩子真的出现、且身份被证明……

“证明王室血脉的途径有两个。”

其一，纯正的银色头发；每一任国王继承人都要在婚配前到神殿中净化自己的血脉，在这之后，哪怕与外族人通婚，发色也一定能够保证是银色的；

但这种方法效果较为有限；毕竟王室中和继承权八竿子打不着的分支贵族也可能因为种种现象出现银发，哪怕是在一个偏远的村庄中出现银发都称不上是怪事；

其二，就是到神殿中进行特有的祭祀仪式——拥有继承权的人，能够与“神灵”共鸣；届时会有彩光迸溢、天籁和鸣，是所有国王维持其神圣地位的最重要手段。

“好在那祭祀仪式相当复杂、且只能够在王都中进行，这也是‘神恩城’名字的来源。”首相说到这里松了口气，“也就是说，只要我还把持着神恩城的控制权，即便那人还在、也无法证明身份。”

“老爹……你是怀疑，洛希公主……就是那个孩子？”虽然已经猜到了大概，但伦纳德还是忍不住出言确认；

“……这个问题已经折磨我很久了。从时间线来看，这一切都完全吻合。”首相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而且那银色的头发……她真的可能就是那个孩子。伦纳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伦纳德愣了愣；难道说，她可能会打出这个旗号来、号召更多的人反抗老爹吗？

“这意味着，一旦我们失去了神恩城、她进行了仪式，那我们就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了。”首相伸出手指了指地面，“这里就是我们的最后阵地；中境纵然能够提供足量的资源，但在失去神恩城后，中境无非就是失去了最前方的‘一’的‘一亿’罢了……”

后面全都是零，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我希望你做好失去这里就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这件事情必须雪藏、我绝对不能再派人去搜查相关的证明，而暗杀她……这已经不再现实了。”

当年负责袭击的人，早已被一个不剩地灭口了；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伦纳德打了个寒颤，随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放心，真有万一的话，她或许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为难中境。”首相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父亲所特有的那种慈爱笑容，“所以，你在做事的时候也要考量……只要不让她恨你入骨，你就还能活下去。”

“就连……老爹都搞不定洛希吗？”在伦纳德的心目中，老爹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她这会儿，说不定正赶在暗杀我的路上。”首相的表情再度恢复到了原本的刻板，“但，我这条命绝不会轻易让人取走，到手的权力也绝不会让出去。”

伦纳德的脸部肌肉抽搐着——他有些难以相信，洛希居然能够让老爹忌惮到这种程度？

“我正在筹划着新一轮的对东境进攻计划。”首相的目光重新移回到了羊皮纸卷上，“即使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来……得占据先机；只要战况有利，解决掉那个孩子的可能终归是有的。”

“要……杀掉……洛希……”伦纳德紧咬着牙关。

“呵，人都是会成长的，而天才的成长速度更快。”首相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在嗤笑：“你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当然，如果说真能再次抓到她……”

伦纳德咽了口口水。

“你得想办法让她即使逃跑、也难以再成什么大气候，至少要破坏掉她身体中负责使用魔法的部分。”首相轻轻摇晃着头，“使用王都魔法学院中的禁术，很轻松就能做到；”

伦纳德深深吸了口气。

“虽然对于无暇的艺术品而言多少是一种破坏，但……有所缺损，也比完全得不到要好吧？”

伦纳德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