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一刻，夜已深。

卫家西院主阁楼，依旧灯火通明。

一位面容俊朗，白皙的少年，他穿着一身青衣长袍，紧闭着双眼，盘坐在书案上。

他的手腕被割破一个口子，伤口的血正一滴滴，滴落在书案下面的一个铜盆里面。

卫仲道身体里面的血液，与正常人不同，不仅乌黑，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随着鲜血不断的流失，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甚至最后连心跳，也完全停止了。

要不是旁边的医师，知道他的病状，恐怕会将他当作一个死人。

医师静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卫仲道病状，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直到看到卫仲道眼皮抖动一下，他才开口说道：“卫公子，这是你最后一次换血......”

闻言，卫仲道足足沉默很久，他才缓缓说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一年......甚至更短......”

医师想了想，最后直言道。

“够了。”

卫仲道缓缓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起皱的袍子，背对着医师，再次陷入沉默。

在卫仲道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画卷。

这些画卷每一幅都不一样，却又大致相同。

不一样的是环境，相同的是女人。

卫仲道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画卷，十息，二十息......一百息，仿佛永远都看不够一般。

他的眼神里面，充满对她的爱恋与不舍。

“再过三个月，琰儿你就是我的女人。”

尽管知道自己命不长旧，但能够娶到容颜绝姝，才情无双的蔡琰，他心里没有多少遗憾。

蔡琰不但是洛阳第一才女，甚至还被各州名士，百官奉为女神。

这样一个集万千光辉于一身的女子，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女人，他此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十年相守，他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娶到整个天下所有男子，都想娶的绝世美人。

他应该知足了。

卫仲道心里如此想着......

“别做梦了，她......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女人。”

就在卫仲道沉溺在幻想中，怔怔出神的时候。

陡然间，一个平淡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这个有些突兀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此言一出，却让屋内的两人全都愣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在深夜时分，守卫森严的卫家院落，会有人说出如此荒谬至极的话。

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医师，他不由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

砰！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丁毅一身黑衣儒袍，无风自动，踏着轻盈的步伐，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卫仲道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卫仲道，神情漠然的说道：“你这个短命鬼，配不上蔡琰。”

“......”卫仲道愣了数息，随之他的嘴角开始抽动，紧接着整张面孔都开始抽搐起来。

原本卫仲道的脸上就血管隐现，此刻随着他脸上不断的抽搐，那一条条血管，也像活过来了一般。

如同一条条蛆虫在扭动，整个人看起来极度狰狞可怖。

“你......是谁？”

卫仲道努力压住心中的羞愤，望着丁毅沉声问道。

“好吧......既然你问了，那本公子就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丁毅淡淡的看了卫仲道一眼，冷声说道：“我现在是华南街那所住宅的主人。”

“来......人！”

卫仲道闻言彻底慌了，身边的医师也反应了过来，快步就要往外跑。

咻！

医师才走出两步，就被丁毅手中的弩箭穿胸而过，身子软软的躺倒在血泊中。

丁毅在卫仲道惊慌，恐惧，绝望的目光中，捋了捋自己发鬓，神情淡漠，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变化。

仿佛刚才射杀的只是一只蝼蚁般，冷漠，随意。

“你的护卫都死光了，如果你不想后院也全都死光光，就大声的喊叫，将他们都引过来。”

丁毅把玩着手中的弓弩，淡淡的提醒道。

听到丁毅的话，卫仲道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他目光定在医师的尸体上，嘴里的话再也喊不出来。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简单的一句话，卫仲道发出来的都是颤音。

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像面前黑衣少年一般冷漠。

他无比确信，面前之人说的话。

只要他敢将后院的人叫来，对方就一定会让他们全都死光光！

“我想做什么，还不够明显吗？”

丁毅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扫了卫仲道一眼，随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替......忠......叔......报......仇!”

卫仲道被丁毅这样看着，如坐针毡一般难受。

听到丁毅的话后，他几乎哭也是的道：“你......你已经杀了我卫家一百多人......难道还不够？”

丁毅冷冷的看着卫仲道，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不够。”

“那......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卫仲道被丁毅冷到极致的话，吓得如坠冰窖一般寒冷，他咽了咽吐沫艰难的问道。

“你打折忠叔四根肋骨，那就用你五条腿来偿还。”丁毅淡漠道。

“五条腿......”

卫仲道作为卫家长公子，自身才识自然不低。

可此刻听到丁毅五条腿的要求，苍白的脸上依旧满是不解。

卫仲道迷惑不解，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张辽从小与丁毅一起长大，这些古里古怪的词，他自然十分清楚。

听到丁毅的话，他一步踏出，提起全身的力道，猛地向卫仲道四肢与裆部挥了五拳。

“咔......咔......”

骨折声与蛋蛋破碎的声音，让见惯生死的暗影们，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卫仲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辽废掉五条腿。

直到他晕死过去的那刻，才终于明白丁毅的要求。

“噗！”

张辽见卫仲道昏死过去，他从桌上提起茶壶，将杯子倒满。

随后，含着一大口茶水，对准卫仲道的面门，猛地喷了过去。

“咳咳......”

卫仲道被茶水呛醒，四肢，裆部瞬间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

“呜呜......”

他咬紧牙关，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剧痛让卫仲道清秀的五官，仿佛拧着一起。

丁毅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卫仲道，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良久，卫仲道强忍着剧痛，颤声道：“打......打伤你忠叔的仇......我......我已经还......”

“还不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毅冷漠的打断了。

“我这条命.......也只有一年可活......求公子怜悯，给一条活路......”

卫仲道虚弱的哀求道。

他从小患有重病，血液每年一换，每次换血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种代价不止是金钱，还有那如万蚁钻心的煎熬。

所以，

他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哪怕被伤成这样，他依旧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