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语言已然无法形容这修罗场，如果神交给缪乐一只笔，那笔写下的每一个音节，都可成为这等场景的一部分跃然于纸上。

缪乐的快乐源自这不断接近神迹的描写，源自抛去了时间观念和赛博世界的奋笔疾书。

只要每多写一个字，他就能离成为用文字做到写生迫近真实的超现实文学大师。届时，名，利，色，性，都是唾手可得的腌臢之物，他便能一边唾弃和鄙视那些人上人，一边对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信手拈来。

当缪乐贴近上帝的那一刻，世界发生了变化。

火海在蔓延。

工蜂，他们都是工蜂。

缪乐观察世界的双眼，不知是街道因火而变得通红，还是因为他的双眼已经因灼烧而血红，总之，红色浸润着一切感官，包括疼痛。

他的手指已经感受不到那最爱的铅笔，又或者指尖已经和他最爱的铅笔融为一体，此刻焦黑得不分你我。若不是隐约在焦糊和刺鼻气息里隐约传来肉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竟也是工蜂的一部分。

饿的工蜂，瘦的工蜂，离母巢偏远的工蜂。

他抛下纸，在火中前行。每向美味的母巢多走一厘米，也许用挪动来形容也不为过，就如登上天梯，离他所向往的神之乐园更近一些，又或者成为神之乐园的一部分，哪怕成为神的脚底泥也好，他都甘之如饴。

疼痛已然是他救赎原罪的必经之道，无论是受苦或受难，只要他能离那梦想的超写实文学创始人更近一些，再痛苦也无所谓。

那赤黑、皲裂、发红的脚板，踩过无数工蜂的尸体，哪怕地上烧得通红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双腿，把他牢牢钉在地上，甚至还使他摔入火海之中，缪乐也不曾放弃用随时可能变成灰烬的手指，使那精瘦的沉重之躯再多靠近母巢几分。

只要能够到达那个地方……只要……

猩红的火海扭曲了空气原本的妆容，无风的世界在此刻风起云涌，一道微弱的光影流动破开火山火浪。

神，降临了。

缪乐的眼里已然没有其他颜色，火红色和最后刺眼的黑暗抽干了他的全部希望。

而那股不同寻常的流动，却让这已然迟钝的感官忽地变得灵敏迅捷。

神降临了！

缪乐抬起手，想要触摸那等身影，却只能摸到光明。

他还有一个夙愿没能完成，他不能死！

他的姐姐，他的姐姐……他还没有找到！

那是比成为超写实文学创始人更重要的夙愿，也是维持着贫困潦倒的他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不甘心……

缪乐的身躯已是彻底变成焦炭，成为不知何为工蜂何为人类的坟墓边上的一块泥灰。

如果神可以拯救他……

“咔咔……喀……”

面前这块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的煤块，嘴里发出怪异的声响，嘴里露出焦黑中带点白的黄的牙齿，神歪着头打量着他。

但，“神”的脑子里，一片嗡鸣。

——半小时前——

【系统：正在格式化，请稍后】

【——〉〉15%〉〉——】

等不及了，脑后的芯片已然要炸，那股热量让李元的后脑发疼，甚至隐隐能闻到一股怪异的肉味。

“咕……”

藏在手链上的咕咕翻起一角，边角露出原型，朝着李元的后脑焦急地张望。

“没事。”李元伸手把咕咕拨回去，心一横，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芯片位置，完全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留意，就一刀把自己的脑袋砍了。

【系统：正@式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C?】

【——〉〉1-〉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

眼前冒出脑机界面，红绿蓝的躁点实在是令人烦躁，更别提那比耳鸣还要让人难受的嗡响，李元恨不得一刀把这颗爆热的头砍了。

疼痛与鲜血顺着风忍的开口往外流淌，咕咕的野性登时被唤醒，它原形毕露，跑到空地上，疯狂地舔舐地板，连个原子都不想落下。

“滋啦……”

血液烧糊的气味在空气中无形炸开。

不能再等，李元只剩约莫最后1分钟的时间坚决这颗炸弹。

“嗡……”

蓝色的电光打在金属地面，这让人背脊发凉的癫蓝，使李元鸡皮疙瘩浑身流动。

“啪！啪！”

电光越来越大，而这关着李元的合金金属飞车，仿佛成了一个能量扩张仪器，电光在半空中链成一片密集的拓扑场，绕着四周炸出骇人的激烈爆炸声。

“滴滴滴滴……”

飞车面板发出失控的尖锐警报，哪怕是隔音良好的隔间内也能感受到那股刺耳的锐利叫喊。

咕咕被这动静吓得躲回了李元的手链上，紧紧贴合在靠手一侧不敢动弹。

越是到这样令人胆战心惊的情况，李元却越是冷静。无论是喘气或任何一个在他耳边炸开的电光，都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眼前混乱的电光流动扰人心烦。

他索性不去看，不去听，专注于控制每一刀，也不在乎这点疼痛。

短短一分钟，像跨越了整个世纪。

爆炸前一秒，李元情急之下随意往大气层的某处抛出锚点顺闪，离开这电网包裹的狭小棺材。

“咔嗒……”

在他离开前，藏在电网炸裂声中，隐约有芯片落地的声音传来。

但他还没能完全放心。

因为此时，李元不知道自己在哪。

脚底下是漂亮的连绵的云层，远处是宁静的云丘，深蓝的天静谧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刺眼的阳光照得他发冷。

寒冷和热浪交加，扰乱了人关于时间的感知，紫外线辐射方向似乎正在朝他汇集，稀薄的氧气让这等从未去过高山地带的“地底生物”非常不适应。

李元出现了高原反应。

另外，他的视界里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紫外线，这等人类肉眼无法看到的电磁波，正在他的场中显出本来的样貌。

不仅是紫外线，红外线也是，任何人类肉眼都无法感知到的一切电磁波都是。

引力波缓缓地穿越着充斥着的世界，生物的感知依然无法理解这世界的模样。

引力和时空弯曲的默画，李元深深着迷。

而他竟一时间忘记了，高原反应对于人类而言，依旧是要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