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罗丹青反驳道：

“虽然你举出了这些例子，但是我还是不能认同，除非你举出一个数学中的例子，由‘一加一等于二’推导出来‘一加一等于三’。”

“我举不出来。”王白石摊手道：“但是这并不代表没有。”

“分析之前我举的两个例子，他们形成矛盾闭环只用了很少的几步推导，而数学这么庞杂的体系中，想要找到一条能够成‘矛盾闭环’的推导路径太难了，我做不到。”

“但是有一个叫做哥德尔的人，虽然也没有做到，但是他用数学的方法证明了，一定是存在这样一条矛盾闭环的。”

“所以呢？”罗丹青问道。

“所以这种看似是矛盾的闭环，也可能是真正的客观事实，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底层是混乱而疯狂的。”

罗丹青点点头，勉强认同了王白石的“老鼠之于物理规律，相当于人类之于老鼠”，也就是“老鼠高于物理规律一层”的论述。

“你不是说不止一条吗？还有其他的证据可以证明是老鼠吗？”

“当然有。”王白石胸有成竹道。

“什么？”

“第二个论据是，由这个假设推导出来的你的下一条问题的答案，是一定正确的。”王白石用了一个复杂的句子回答道。

罗丹青想了片刻，才弄明白他的意思，“我的下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按照之前的规律，你这个问题如果问的是‘老鼠之于甲，相当于人类之于什么’，当我答出来这个‘什么’是乙之后，你会继续问，‘老鼠之于乙，相当于人类之于什么。’”

“也就是说，你会问在乙之上的那个是什么。”

“这样一来，假如我的答案是老鼠，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简单了——‘老鼠之于老鼠，相当于人类之于什么？’”

“这个什么一定是人类啊，这是个自洽的答案。”

罗丹青被王白石饶懵了，道：

“你如果再和我胡扯我就不理你了，赶快和我说说，赖小正的事情啊！”

王白石笑道：“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好多话题没聊呢。”

“什么话题？”

“比如，我们只从奶酪延伸到了童年的《猫和老鼠》，讨论了老鼠之于甲相当于人类之于乙的事情，但是还没有解释你和罗丹心的关系为什么像奶酪。”

“而在这个问题之上，还有你为什么外号叫做‘小钢蛋’，你、罗丹心和小刚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丹青脑子很疲惫，不想再和王白石绕了，便道：

“告诉我吧……再不告诉我，我都快睡着了……”

“好吧。”王白石点点头，道：

“我将会呈现给你那块记忆碎片，当然，不是直接从蓝书世界中带出来的，而是我在蓝书世界中体验后的记忆‘复刻’。”

罗丹青从王白石的语气，和之前种种的表现看出，王白石对于向自己呈现这块记忆碎片，有些犹豫纠结，有些不敢面对。

脑中世界的天空中，金液如同从中间劈开的潮水，向两旁散去，而中间留出的黑色空地，则有画面呈现出来。

第七志愿小队总部门口，在车上的赖小正和楚萌萌向穆雨招手，赖小正半调侃，半催促道：

“穆雨，你快去朝阳街道找王白石吧，好好享受只有两个人的夜晚，哦，不对，还有一条龙呢。”

穆雨小跑着赶了上来，道：“你们要不要等一下，让我用冰法将汽车润滑修复一下，距离上次整修依旧过去七天了。”

“不用啦，我和萌萌的这趟任务就是在近郊巡逻，应该遇不到什么危险，开慢一点正好能欣赏一下景色。”赖小正笑着提醒道：“倒是你，赶快去吧，说不定一会儿队长看你没去，将这个任务交给高坚了呢！”

穆雨停下追赶的脚步，像是被赖小正说中了自己心里的担心，招手道：“那好吧……你们一路小心点！”

背对穆雨，驾驶位的赖小正和副驾驶位的楚萌萌分别将手伸向天空，向穆雨摇了摇告别，皮卡车缓缓驶去，消失在了街角。

罗丹青看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感触，“这是穆雨和他们两人的最后

一别吗？”

“是。”王白石点头，“之后便是穆雨和我夜晚看守骷髅巨龙，之后巨龙传送走去追赶蓝闪，而楚赖二人恰好经过，想要将江小池和蒋金金救走，可是……”

“会不会是……”罗丹青忽然想到，穆雨在临分别之前，并没有给他辆皮卡车附魔最好的性能。

王白石点点头，肯定了罗丹青的猜测。

“这也是穆雨为什么感觉不想和我离开江北市的原因。”

“从本心上来讲，她一定是想和我走的，但是赖小正是我俩的撮合者……”王白石说着，在脑中世界的天空上又投影出一块记忆碎片。

视野模糊，房间昏暗，脑中世界的投影不只是能过传输画面和声音，同样也能传输感受和心声——

罗丹青此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热泪滚下，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同时产生了一种明悟——

第175章 请求

穆雨正在房间角落，抱着双膝，独自流泪伤心。

“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非要和王白石一同执行那个监守骷髅巨龙的任务，小正和萌萌也不会被派去郊外……”

“如果不是我忙着要去找王白石，当时留下来将他们的车附魔好，他们一定能活着逃出来……”

“如果不是我……”

罗丹青能过感受那种彻心的痛苦，自责和悲伤，道：

“我好想能够理解穆雨姐姐了……”

“等等，还有一点不太对，就算是穆雨姐姐自责，穆雨姐姐看到你就会想到死去的赖小正而产生某些阴影，但是这也并不是她非要留在江北市的原因啊……”

“或者说，这两件事之间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王白石沉默半晌，又在脑中世界的天空上呈现出另外一幅画面。

被泪水充盈的模糊视野中，突然铃声一响，来了一条消息。

穆雨拿起手机，心念一动，目光锁定在了微信发来的那人的名字上——

【小白白白】。

“小白白白？这不是赖小正的微信吗？他不是，不是已经……”罗丹青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王白石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穆雨比罗丹青的吃惊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慌忙地打开手机，读着那条信息——

“姐姐，晚上好。”

“和你猜想的一样，我已经死了，变成了骷髅傀儡。”

“真羡慕萌萌啊，她被你和王白石杀死了，解脱了，可是我依旧要游荡在这座城市，身不由己。”

罗丹青思考了一下这条信息发过来的时间节点，看穆雨的精神状态和赖小正发来的信息的内容，此时应该是穆雨应该是已经和王白石将楚萌萌击杀，而当时穆雨因为心软，将弟弟赖小正给放走之后的事情。

“是的，我变成了骷髅傀儡，但我又不完全是骷髅傀儡。”屏幕上显示出这样的字句。

“姐姐，你可以认为我是骷髅巫妖的命令，和你原本的弟弟赖小正的意识的结合体。”

“当然，给你发这条微信的人，是赖小正的残留意识。”

“姐姐，我最近暗中杀了很多人，将他们全部转化为了骷髅傀儡。”

“这并非赖小正的本意，但是确实骷髅巫妖的命令，我无法违背。”

“我有时候会想要反抗，但是那种精神层面的反抗会让骷髅巫妖所下达的命令强制的删除与之相违背的想法，我无可奈何，毕竟，现在的我只剩一具骨架，如果没有骷髅巫妖的命令作为支撑，我甚至连身体上的血肉都幻化不出来。”

“这种删除记忆是一种痛苦的经历，我明明记得那些事情的感情，但是那些事情具体是什么却忘记了。”

“我总感觉有很怀念的东西，有很喜欢的东西，有遗憾又伤感的东西，那些是构成我的一部分，但是如今已经全部不在，只留下那种让人迫切想要回忆起来的气息和隐约痕迹，有种睹物思人又想不起来的感觉……哈哈……”

“这当然有副作用，它这种删除会让我每天晚上无法入睡，就那样直直地坐在地上，呆呆地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泪水流出。”

“姐姐，我很痛苦，我不想提骷髅巫妖做那种事情，如果是纯粹杀人还好，毕竟江北市中的生命很快就会全部消亡，但是我要做的是让对方变成骷髅巫妖，和我一样痛苦。”

“这真是一种折磨呀。”

“当然，只要不做那方面的反抗，我还是能勉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就像平常一样，比如给你发微信。”

“不过这种事情很快应该也不可以了，因为这也会违背骷髅巫妖给我下达的任务语句。”

穆雨看到这一串语句，连忙握紧手机，手指飞速点动，在手机中询问赖小正的情况，想要知道有没有办法让他脱离这种被控制的状态，哪怕是稍稍缓解也好……

“没有用的，姐姐。”赖小正在那边发回来一条信息。

“一切都是徒劳。”

赖小正发过来的信息越来越慢，间隔越来越长，王白石和罗丹青，和当时正在身处事件之中的穆雨都能感受到，他接下来所说的话，是在触碰“违背骷髅巫妖指令语句”的边界的。

“姐姐……”

“我……”

“我要……”

“哎，算了，我无法打出那些想法，如果强行对抗的话恐怕又会被删除掉记忆。”

穆雨的眼泪簌簌地沿着脸颊流下，不知道该如何帮助赖小正。

手机中又传来了提示音。

“姐姐，我好恨你。”

穆雨望着这几个字呆住了，心中的自责和愧疚放大了几十倍，整个身体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

“姐姐，我恨你，不是因为你和我交换任务，自己和王白石去看龙，而让我和楚萌萌去郊外。”

“我恨你，也不是因为你在临行时没有为我和萌萌的皮卡车完整附魔。”

“我恨你当时的心软，为什么只杀掉了楚萌萌……”

“好羡慕她啊，可以那么快就解脱……”

“姐姐，求求你了……”

穆雨此时明白了赖小正的意思，王白石也明白了赖小正的意思，罗丹青也明白了赖小正的意思——

赖小正用这种方式，说出了骷髅巫妖的指令不能触及的点，也就是“自杀或者请求别人杀死自己”。

穆雨的眼泪更加汹涌，将头埋在两只手臂中间，后背剧烈地颤抖着。

半晌后，抽泣声减弱，穆雨抬起头，眼神中少了些自责和悲伤，多了坚定，仿佛下定决心般对着空气说道：

“小正，姐姐一定办到。”

罗丹青此时才知道穆雨为什么非要回到江北市——

因为她还是有事情没有做完，这件事就是杀死自己的弟弟，赖小正。

这件事即使是自己喜欢的人来邀请自己前往安全的避难所都无法动摇。

幸亏王白石将这些记忆碎片盗了出来，否者的话，恐怕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穆雨姐姐的想法。

罗丹青这样想着，看向了一旁的王白石。

王白石蓦然不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你在庆幸吗？”

“没有，我在纠结。”王白石答道。

“纠结什么？”罗丹青不解，这件事情明明已经水落石出，到达西陵市后对于穆雨的疏导工作也会因此变得简单不少，王白石他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王白石没有直接回答罗丹青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我正在思考赖小正发来的消息中的一句话。”

“什么话？”

“赖小正他说他被骷髅巫妖所控制，删除了记忆，之后因痛苦而每夜无法入睡，只能用无声的痛哭来缓解。”

“嗯。”罗丹青点点头，“这怎么了？当初小月和小阳不也是有这种表现吗？”

“可是，穆雨不也是这种情况吗……”王白石的思考让他话语中的每个字都拉长，“而且，那个叫做赵曼的女巫，还曾经怀疑过，穆雨被转化成了骷髅傀儡……”

“我在想……”

“我对穆雨做的事情，和骷髅巫妖将她制成傀儡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