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祭奠一万亡魂

如今再来说当日事，墨苍云倒还算平静，如果忽略他眼里深沉冷锐的恨意：“我更认为是天意，否则那黑衣人怎会偏偏选择那个晚上动手？但凡提前或延后一天，结局或许就会不同。”

凌雪舞忍不住苦笑：“你的意思是，那黑衣人不知道你那天晚上会剧毒发作？”

“绝不可能。”墨苍云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中毒之事除了少数云卫、鬼鹰以及我最信任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墨远江那伙人尤其不知道。我必须严守这个秘密，否则万一他看出我中的毒是冰肌焰骨……”

凌雪舞恍然：“他当然就能推理出，你的确藏了秋皇后和先帝之子！”

墨苍云点头：“不错，所以那天晚上真的只是巧合，巧得让我除了苦笑，没话说，也没脾气。”

凌雪舞也没脾气，只能叹气：“那你是怎么变成后来的样子的？”

墨苍云的手微微攥了攥，眸中冷意幽然。

当时，那黑衣人将墨苍云打趴下之后，也知道夜长梦多，立刻痛下杀手，想要永绝后患。他本以为墨苍云已经半死不活，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却没想到还是太低估了不败战神的本事！

就在他使出致命一击的同时，本来已经没了多少气息的墨苍云突然暴起，拼尽所有的力气一指点在了黑衣人的鸠尾穴上！

黑衣人怎么都没想到墨苍云居然还有这一招，更没想到他会知道他的罩门，当场大惊失色！这一下要是点中，他必死无疑！

幸亏重伤之下，墨苍云的速度略微慢了些，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黑衣人还来得及拼命往后一退，墨苍云的手虽然点中了他的鸠尾穴，力道却因为他退后的那一步而弱了三分，他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饶是如此，黑衣人依然在刹那间遭受重创，腹壁动静脉、肝、胆、心脏等皆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差点血滞而亡！

功亏一篑，黑衣人自然恼羞成怒，缓过一口气后仍打算斩尽杀绝。幸好就在此时，终于有数十名墨家军飞奔而来。黑衣人更是察觉所受重创比预料中还要严重，再不撤退恐怕也是个死，不得不咬牙后撤，却在撤退的同时扔下了百余颗会爆炸的暗器，一为泄恨，二为隐藏身形。

这种暗器威力巨大，齐齐爆炸开来更是地动山摇，响声震耳欲聋。墨家军猝不及防，虽立刻护着墨苍云后退，却仍被爆炸掀起的气浪震飞，一时死伤惨重。而墨苍云，几乎是在重创黑衣人的同时就昏死过去，完全人事不知。

等墨苍云清醒过来，已经是十天之后。而此时，他正在被苏如玉等云卫护送着前去与神医凤无极汇合的路上。

这个时候墨苍云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专供守城士兵所用的水源被人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万余名墨家军全部中招，昏迷不醒！

幕后主谋可谓思虑周全，知道这种伎俩瞒不过墨苍云以及真正的高手，云卫和墨家军的一众高级将领的饮食之中并没有动任何手脚，否则墨苍云早就察觉了！

这种迷药的厉害之处在于并不会立刻发作，两个时辰之后才会发挥效用。而那个时候，众人早已上床歇息，与熟睡并无两样，当然更神不知鬼不觉。

很显然，黑衣人是在等迷药生效之后才偷袭墨苍云的，却没想到恰逢墨苍云剧毒发作。而且他现身之前，先消融了众人的内力，当然更万无一失。

后来出现的那些墨家军正是没有被下迷药的高级将领们，为了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剧毒发作的样子，墨苍云将他们安排在很远的地方休息，等他们察觉到不对劲赶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当然，也多亏他们赶到，否则黑衣人未必那么轻易撤退。

可黑衣人临走时的一击太厉害，而且很显然，同时是一种暗号，因为爆炸声响起之后，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更大、更震天动地的巨响，一时间，甯州城上空被浓烈的烟雾笼罩，巨响一直持续了很久才渐渐消失！

云卫和墨家军的数位高级将领在爆炸声中将墨苍云救回房，却发现他几乎没了声息！不但内伤严重，而且浑身都鲜血淋漓，更有不少伤口深可见骨！最要命的是，他的头上有一个血洞，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苏如玉是医道高手，医术高于一般太医，检查之后当机立断：凤无极！除了他，恐怕再没有人能救墨苍云！

于是，他立刻飞鸽传书，请凤无极赶往约定的地点汇合，否则墨苍云可能因为抢救不及魂归地府。算算时间，再过五六天应该可以与他见面。

这十天来，墨苍云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随时可能消失，苏如玉等人简直提心吊胆，根本不敢合眼。生怕只要眯一会儿，就会天人永隔！

墨苍云倒是比较坦然，可随后他就发现，腰部以下几乎没有知觉！不愿让苏如玉等人担心，他硬是咬了咬牙，神色如常地询问甯州城如今的情况。

可是这一问，墨苍云当场鲜血狂喷，再次昏死过去，情况比之前更凶险！

当晚爆炸结束之后，苏如玉立刻派墨家军数位将领前往各处查看，却悲愤地发现一万墨家军都在睡梦中被人一剑穿心，死于非命，而厉淮安早已带着麾下士兵出城而去，不见踪影！

“一剑穿心？”凌雪舞忍不住咬牙，眸子冷锐，“一万条人命？”

“是。”墨苍云闭了闭眼，这个字更像是一声叹息，“那黑衣人没能杀了我，就拿墨家军泄愤，让厉淮安杀了他们！”

凌雪舞的牙咬得更紧：“一万人……真下得去手！让我抓到那黑衣人，千刀万剐。”

墨苍云挑唇，唇角的恨意含着一丝悲凉：“一万墨家军的尸体堆成了山，我无法把他们送回故园，便就地点了一把大火，将他们化为灰烬，建了一座万人冢！两年了，那把火一直在我心头烧，烧得我彻夜难安！我在他们的坟前发过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毕竟，那一万墨家军是因为我才化作了冤魂！”

甯州城一战之后，他开始穿白衣，臂缠黑纱，就是为了祭奠那一万墨家军。时至今日，他犹记得边关的天空被大火映照得一团血红的一幕，犹如那些惨死的墨家军心头流出的血，妖娆，刺目。

如今旧事重提，他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眼里竟然泛起了一层晶莹的水光。

“不，大哥，不是你。”墨行云立刻反对，眼里也有泪光闪烁，“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巍云，是为了赤日国，那一万墨家军是为国捐躯，他们会含笑九泉！”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自己。”墨苍云很快平静下来，甚至连眼里的恨意也渐渐沉淀了下去，“说到底，是我连累他们命丧异乡，我欠他们的，永远。”

凌雪舞倒是笑了笑，柔声安慰：“一将功成还万骨枯呢，何况是帝王之争？还是那句话，你不是真正的神，做不到完美。”

墨苍云唇角微挑，倦意淡淡：“我希望我是真的神，那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一万墨家军回来！”

也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凌雪舞干脆转移了话题：“照这么说，厉淮安早就是他们的同谋了？”

墨苍云点头：“不错。厉淮安在奉命杀了墨家军之后，就率众逃入了蓝泽国。”

凌雪舞皱了皱眉，跟着冷笑：“蓝泽国会接纳他们？不可能。”

墨苍云倒是笑了笑：“怎见得不可能？”

凌雪舞目光微闪：“这种事情当然是秘密进行的，如果他们接纳厉淮安等人，就无异于当众承认是他们用那么不光彩的手段屠杀了墨家军，那么不只是世人谴责的声音让他们无法自处，你也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当然，如果你被杀死了，那就没所谓，但你既然捡回了一条命，就算是为了防着你，也绝对不可能当众承认他们跟厉淮安勾结。”

墨苍云点头：“没错，厉淮安刚刚进入蓝泽国边境，就被以奸细刺探军情为由，就地格杀了。他带去的人无一活命。”

“活该！”凌雪舞无比痛快，“连自己的同胞都能下这样的狠手，死有余辜！不过我怎么觉得那黑衣人……”

墨苍云侧头看着她：“猜到了？”

凌雪舞眨了眨眼，仍然有些许不确定：“墨天渊？”

墨苍云的眼睛刹那间变得锐利：“不错，墨天渊。”

凌雪舞恍然：“刚才你说你们的内力毫无预兆地消融，是覆雨翻云诀吧？我也是因为这个才猜的。”

墨苍云微微冷笑：“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那黑衣人现身之后，我就发现他练的应该正是失传已久的绝学覆雨翻云诀，所以瞬间想到鸠尾穴就是他的罩门，否则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凌雪舞点了点头，依然有些好奇：“但你又是如何知道那黑衣人就是墨天渊的？非练了覆雨翻云诀的人身上有什么特征？”

墨苍云摇了摇头：“要是真的有，我不早就有所防备了？我认出他，不是因为覆雨翻云诀有特征，而是凡是被我伤过的人，我都能认出来。”

凌雪舞忍不住咋舌：“这么神奇吗？”

“就是这么神奇。”墨苍云淡淡地冷笑，“虽然我回到京城是很久以后的事，墨天渊毕竟被我点中了罩门，受创一点都并不比我轻，甚至比我还要重，否则他的覆雨翻云诀早就练成了。我一些蛛丝马迹当中看出，他就是那个黑衣人！”

凌雪舞微微皱了皱眉：“当时你虽然点中了他的罩门，可不但没有把他弄死，也并没有彻底废了他的覆雨翻云诀。”

墨苍云叹了口气：“如果当时我的速度再快一点，结局肯定会有所不同。不过我还是几乎把他之前所练的功力全部废掉，他基本上等于从头练起，要不然不会一直隐忍不发，早就趁着我半死不活的时候把我彻底消灭了。”

凌雪舞默然片刻，终于点头：“所以这也是天意，既然天不绝你，他的死期就到了！不过既然是墨天渊下令屠杀墨家军，跟蓝泽国又有什么关系？”

墨苍云眼中又掠过一抹冷意：“当时我也不明白，直到后来我的情况稳定下来，经过一番暗中查探，才弄明白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