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两个小姑子睡的迷迷糊糊，这么冷的天，谁也不想起床，便装作没听见一般，捂着被子继续闷头大睡。

朱氏知道生孩子是大事耽搁不得，可她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只能将晕血的儿子踹醒来，吩咐他赶紧去厨房里烧热水过来。

李良捂了件厚实的棉衣去了。

朱氏顾不上为媳妇清理身下的脏污，只问她感觉怎么样了，多久疼一次，还说了一些她生产时的经验给媳妇听。

樊十此刻痛的满头大汗，只觉精疲力尽，哪里还有心情听朱氏的那些念叨。

冬季天亮的慢，天气又冷，李老汉去请了好半天才终于将产婆请来家里。

然产婆一看樊十的情况，当即连连摇头，还没开始接生，便苦了脸道：“要命哟！怎么还没开始生便流这么多血？”

朱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媳妇还有一个多月才会生产，而且白天在家里的时候还好好的。

樊十当即痛苦道：“是孩子他爹，这两晚上硬要与我同房......”

“啧啧！这孩子都快落地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急着同房？你们两口子只顾自己一时痛快，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你这个婆婆也是，儿子媳妇不懂事，你这个婆婆还能不知道？也不晓得多劝着点，这要是出了事......”

樊十一脸委屈，即便她不说明什么，也不难看出是男人那头强硬着来的。

接生婆是过来人，哪里瞧不出这点儿端倪。

去年何家村的何老三媳妇，就是因为媳妇快生了同房，结果一尸两命。

朱氏也听说了那件事，故不由担心起来。

她不料儿子会这般的没轻没重。虽然媳妇上个月便因为这事动了胎气，但她当时也骂了儿子，还以为不会这般的严重。哪知道......

她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儿子房里的事。便只得急道：“卫婆子，我媳妇这是头胎，您可一定要帮帮忙啊！”

卫婆子依旧摇头，叹气道：“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人抬去镇上吧！”

卫婆子说完便要走。

朱氏急忙拉住她。

“卫婆子，我媳妇这是生孩子，抬去镇上也不管用啊！您就当发发慈悲，帮帮她吧！”

“可，可你媳妇流这么多血，八成是难产了。这可是要出人命的事，我可不敢接。万一出什么事，这快要过年的。太，太晦气了。”卫婆子一脸为难。

朱氏为了保住孙子，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从自己裤腰带里摸出藏着的二两碎银子来递过去。

“卫婆子，算我求您了。只要您肯费心，甭管是什么结果都行，但孩子一定要保住咯！”

卫婆子听闻这话，又看在二两碎银子的份上，这才同意一试。

樊十听到了婆婆这话，则只觉堕入了冰窖。

一定要救孩子，那也就是说，若只能保一个，婆婆肯定会选择保孩子，而不是她这个媳妇。

她顾不得多想，因为阵痛再次袭来，已经疼的她两眼发黑了。

“李娘子，不能睡啊！你坚持住，再用点力。对，对，就这样。疼的时候便使劲，像拉屎一样......”

樊十听闻这话，一脸瘪红。可当痛意再次发作，她也就顾不得羞耻不羞耻了。当即照着卫婆子的话，努力的使劲。可她为了早产，昨晚上蹦跶了一晚上，又疼了一早上，这会子那里还有力气生？

卫婆子见了直摇头，只觉得樊十怕是要不行了。但本着接生婆的职责在身，她还是尽力的在帮忙。

“你媳妇没力气生了，赶紧去厨房里煮点面条蛋羹啥的过来。能吃便让她多吃点，再看看行不行，否则我也没法子了。”

朱氏闻言，当即又让儿子去煮蛋羹和面条。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抠门了，能让媳妇顺利生下孙子才是最要紧的事。

不一会儿，李良便端来了一碗煮糊的面条和一碗蒸的半生不熟的蛋羹来了。

他不敢进产房，听说女人生孩子脏，不吉利，便在门口让他娘端了进去。

朱氏端了面过去，对媳妇道：“十娘，你再忍忍，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了力气才好生。”

卫婆子将樊十搀扶着靠在自己身上，然后让朱氏喂给她吃。

樊十这会子疼的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可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吃，故强迫着自己吞下了一口面。

然李良煮的面实在是太难吃了，而且还忘了放盐。面也全都糊在了一起，简直白白糟蹋了一碗好面。可不吃又没力气，哪怕是吃的想吐，樊十也努力逼自己全部吞咽了下去。

朱氏又将那碗半生不熟的蛋羹端了来。

樊十只吃了一口，便实在是吃不下了。

那蛋羹没有蒸熟，还有一股子腥味，她闻着便要吐了。

“再吃点吧！别浪费了。”朱氏道。

樊十无力的摇头。

她不是不想吃，而是实在吃不下去了。

朱氏便有些不满。

这吃过一口的东西，谁还想接着吃啊？

倒了又可惜。

她那个傻儿子，一下子蒸了三个蛋。也不知道先蒸一个，不够吃了再蒸。

樊十此刻没心情，也没力气去看她婆婆的脸色。

她从早上天还没亮便开始发作，一直到下午的时候还是没生出来，故已经疼的叫喊不出声了。尽管她努力的按照卫婆子的意思使劲，可孩子就是不下来。

“看到脑袋了。”卫婆子喜道：“李娘子，再使把劲，再使点劲孩子就出来了。”

樊十很想使劲，可她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卫婆子见了很是着急。

“这可如何是好？孩子的胎位已经正了，可你媳妇瞧着是没劲了。这孩子憋久了可不成啊！”卫婆子道。

朱氏也瞧见孩子的头就卡在产道里，这样下去非得把孩子先憋死不可。念此，朱氏心一横，当即从旁边的衣柜簸箩里拿了一把剪刀来。

......

樊十一第二天才听到消息说樊十生了。

是个闺女，足足有六斤半。

产婆说，她还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早产孩子，难怪樊十一直生不下来，整整折腾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