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递了上去，墨染心内忐忑，整日里坐不住，于是想着要不要回家瞧瞧，毕竟出了事情之后就一直在傅宅养伤，之后就忙着新款饰品的事情，也没怎么和弟妹一处坐坐，小蝶说家里来了一些媒婆说亲，墨烟也到了适嫁的年纪了。

墨染心内有些盘算，想着若是墨烟找个好人家嫁了出去，那些耿耿于怀的事情想必也可以翻了过去。看朝暮的样子，除了那只落了灰尘的金创药瓶，还有那张泛黄的纸页，也没见有其他的意思。

也许是年少时的感激被误解成了相思？那页纸筏许是哪个夜里年少轻狂的误言也说不定，再说妹妹深居阁中，两人多年来并不曾见面。当年那于车内无意间的一瞥怎及朝夕相处，自然是自己与朝暮的情愫更深重一些。

嫁了吧，嫁了好，嫁了也就了了心结。她这般想着，便急不可耐的叫吉儿嘱人套车要回一趟家。

出了门又想起许久没有回去，便叫车夫转向西市买了一些东西带回去，墨松过不几日便是生辰，虽说小孩子家家的没必要办，但自己并不经常在家，所以挑了他心心念念的金轮回去。

墨烟自不必说，选了一块上好的藕粉色金丝香花织锦缎子，顺便也捎带给二娘拿了一串珍珠坠子。她另外又与老钟支了一些银子提前送回去，算作月例之外的家用。

因着绢布与银子的作用，二娘竟做了一大桌子吃食，笑吟吟地等着她。见她进门，便张罗着一起用饭，到也还算温馨。

墨烟难得见自己母亲与大姐这样和谐，自是十分开心，竟不似往日沉默，叽叽喳喳地说起没完。

“大姐，母亲特意下厨做的这道烧豆腐，你尝一尝吧？”

墨染笑着接过勺子舀了一块，竟丝滑可口，带着肉桂的香气，应该是提前就用汤料喂好，烧制的时候又是火候得宜，才如此香嫩。惊喜之下不禁胃口大开，又连吃了两勺，才放下着子看向二娘。

二娘有些发窘，低着头咳嗽一声，装作不在意地岔开话题：“你出门去带的礼物，我们前几日便收到了。”

墨烟也笑嘻嘻地说：“大姐，你买了那样多的东西，怎么今早还送了这许多回来？小松开心极了，竟得了两套金轮连环。”

桌子那一头吃的满嘴的弟弟口齿不清地嚷到：“谢谢大姐，连环…嗯，可好玩了，宝宝还能套圈，大牛都不会哟。”

“咽下去再说话，没规矩。”二娘佯装生气敲了墨松一下，弟弟嘟着嘴不敢再说话，却挤着眉眼朝她笑。

墨染心内疑惑，但还是微笑着看向弟弟，轻声说：“喜欢就好。”

等了家宴结束，墨染与墨烟在房内说悄悄话，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之前的物品是谁送来的。

“大姐，你糊涂了不曾？是你叫小六子送回来的呀，我们还奇怪为何不是小蝶跟着的，倒用起铺子里的伙计来呢？“

墨染连连笑说自己是糊涂了，却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给小蝶。墨烟也不当事，只道姐姐是事情太多忙糊涂了，没经意小蝶悄悄退了出去，悄没声地走后门出了街去。

两姐妹许久未见，凑在一处热热闹闹地说话，临到就寝的时间，墨烟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走至门口却又犹犹豫豫地回转头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大姐，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墨烟满脸迟疑，咬着下唇，脸颊泛红。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亲姐妹还要这样外套吗？”

墨烟手把着门框，咬着下唇，略微迟疑了一番，还是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大姐，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大姐，九爷，九爷并不是好人，你还是回家来吧，不要与他过分纠缠。”

墨染皱了眉头，心内突然一跳，但瞬间放松了表情，微笑着对妹妹说：“大姐自有分寸，他虽然行事怪异一些，但人还是稳妥的。我上次回家是因为和他之间有些误会，如今已经说开，并没有什么事情了。”

“大姐，你…欢喜他麽？”

墨染被妹妹问得一怔，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心内怀疑难道墨烟已经知道朝暮的心意？转念一想，不该呀，这个落了尘的秘密也是自己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也许连朝暮自己都已经遗忘，又怎会被墨烟得知呢？

“也许吧，但是我们墨家如今能够保住基业，是完全靠了九爷的帮助。”

墨烟继续追问：“那是因为钱了？”

“也不全是，其实到现在他并未在墨家身上投过多的金钱，之前周转的工钱也已经全部偿清。”

“那是为了什么？地位？权势？还是什么？”墨烟一改往日的温柔，言辞犀利，步步紧逼。

墨染心内慌乱，佯装镇定：“也许是，也许不是，就如这次宫中的定制，没有他我们墨家是绝无可能得到机会去争取的。”

“那便是关系了？可是，大姐，我们已经稳定下来，为何不就此脱离开，慢慢做不好吗？”

“没有这样简单，生意场上没有独善其身，大家都是纠缠在一起的，今日联手明日便可成为仇家，后日再因利益重新笑颜相对。”墨染声音低沉下去，她似在对墨烟解释，也像是对自己说：“我们不可能独善其身，太多利益攥在九爷手中，如何脱得开？”

“可是，大姐？他对你呢？真如你想象这般好么？”

墨染低头揉了揉眉心，额间隐隐作痛，奇怪妹妹今天为何这般尖锐。她心内杂乱，无法言说，有些无奈地摆摆手：“大姐累了，想歇息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还不懂，我们以后再说吧。”

“可是，大姐，袁荣哥呢？”

墨染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妹妹，这个名字在这个家里已经消失了一年多，如今再次提起，像是平地里乍起的雷，震耳欲聋一般。

“我知道，小六子是受了袁荣哥的托送来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我悄悄问过他。”

“二娘知道么？”墨染忍不住板起脸来问。

“娘她并不知情。”墨烟到底低下头去，低声说：“只我一人知道，大姐。”

“出门时碰见了一次，九爷知情。至于他为什么送东西来？许是见着我挑选的物件了，顺手买来送给你们，他是我家仇人，以后不要在家中提起他了。”墨染咬着牙说，暗暗气恼袁荣的自作主张。

墨烟咬着嘴唇，泛红的脸颊贴在门框上，一双黑幽幽大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