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一晃，抚琴的另一只手重重撑在桌上。

“姑娘！”

百吉一进门就见沈念浑身颤抖撑在桌上。面上毫无血色，豆大汗滴顺着脸侧划下。

扔下手中铜盆，疾步跑到沈念身边将她扶住，“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常乐！”

内室铺床的常乐听见喊声慌忙出来，看见沈念样子登时吓得双腿发起软来，“姑娘怎么了？”

沈念腹中愈发绞痛，想抬手去指，发觉丝毫力气都用不上。眼神定定看向内室，张了张嘴，有气无力道：“梅，梅花丹…”

百吉瞬间明了，搂紧沈念对常乐道：“快去拿梅花丹，快！”

常乐也顾不得腿软，踉踉跄跄跑进内室，眼疾手快拉开妆台抽屉，边往外走边打开瓶子往手心里倒。撞翻了两张条几也没发觉。

待回到沈念身边，急急将一颗圆润黑色小丸塞进她嘴里。百吉又端起一旁茶碗喂她一口。药丸缓缓滑入腹中。顿觉一股淡淡幽香从喉间渗出。可腹痛却不能立刻缓解。沈念甚至不知道，这梅花丹对她来说是否有用。

而这症状，沈念倒很熟悉。两月前，桃姨娘就是如此。

“你看着姑娘，我去叫大夫！”常乐对着百吉说完就要起身出去。沈念急忙想拉她，虽没能抬起手，但引了常乐注意。

“姑娘有何吩咐？”

沈念狠狠咬了一口自己腮里软肉，神志清醒了些，急道：“先去…看祖母…若是祖母无事，就不要惊动她…”

常乐答应一声就往外跑。老太太要看，大夫也要快些找。出了屋子，先吩咐了怡薇悄悄去叫大夫，自己往松明苑去了。

松明苑内此时只隐隐点着几盏灯，南妈妈见常乐跑的满脸是汗，心里微微有些慌，一把抓住她手问道：“怎么跑的这么慌张？可是有事？”

常乐先是细细瞧了瞧南妈妈神色，大喘着气试探道：“老太太歇息了？”

“歇了，今日不大热，身上爽利，睡得就早些。”

常乐微微松了口气，“我，姑娘叫我问问老太太，问问老太太…明天可还剥莲子？若是剥，明日我就早早去采莲蓬。”

南妈妈紧张的心一松，有些微恼，“就为了这事你就跑成这样？吓死个人。”说着忍不住要捏她脸。

常乐还心焦着沈念，侧头躲过，边往外走边回道：“既然老太太歇息了，那我就先回了。妈妈也早些歇了吧。”

南妈妈觉她疯疯癫癫的，念念叨叨往回走。“真是个大咧咧的丫头。”

听的老太太没事。沈念高高提起的心重重落下。绞痛腹部忽觉翻江倒海，一翻身，瞬间吐了一地黑水。

百吉常乐两人登时吓了一跳，百吉拿起帕子给沈念擦擦嘴角，看着她虚弱样子，哭了起来，“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呜呜呜”转头又急切看看外面，“大夫怎么还不来…”

常乐抹了抹泪抬脚就要再去找大夫。刚一出门就见刘大夫正小跑着过来了。

“大夫，您快些，我家姑娘方才吐了一地黑水…”

而沈念吐过之后却觉得舒服许多，腹中不再绞痛恶心。身上麻痹之意也有所缓解。刘大夫把完了脉，又看了看百吉递过来的梅花丹。舒了口气。

“幸好有这梅花丹，这药能解百毒。加上姑娘用的及时。如今毒物都吐了出来。我在开些汤药。便没有大碍，额…大碍没有却也伤了身子。还需好好调养几日。”

说罢起身来到桌前写方子，写好后吹干墨迹递给常乐，“叫我徒弟带你去抓药，回来后，大火煮开，小火在煮两刻钟，切记药不能糊，凉温再喝。”

嘱咐完这些又认真看向百吉，“你可记得你家姑娘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这症状他在熟悉不过。那个下狠手的歹毒之人，又再次出手了。

百吉细细回想一遍，道：“姑娘用了两块荔枝米糕，半只乳鸽。可这些东西老太太也都动了一些，老太太没事，想必毒不是下在这些吃食里。”

刘大夫皱起眉头，觉得很不应该，“你再好好想想，确定没在吃些别的了？”

百吉又一琢磨，实在想不起来。急道：“就这些吃得多，厨房煮的莲子粥，姑娘只喝了一口就没再喝了，老太太喝了两碗也没事，想来就更不是粥的事了。”

说着将一旁留着的粥递给刘大夫，“您瞧。”

刘大夫听她这么说，更是奇怪。吃的同样东西，老太太没事，沈念却中毒了。不经意接过粥碗，看了一眼又放在一旁。

“嘶---”刚一放下就觉得不对，又将粥端起。“这粥的颜色为何略略有些青绿…”

放在鼻尖闻了闻，愈发觉得不对。“拿个勺子来。”

百吉诧异去取勺子，怎么也没觉得这粥有问题。

刘大夫挖起一点放进嘴里，脸色忽的一变，立刻吐了出来。“这味道不对。毒在粥里没错了。”沈念此时除了有些虚弱，已不再多难受。叫常乐拿了引枕放在背后，缓缓坐了起来。看向刘大夫道：“晚膳时我吃这粥觉得味道有些奇怪。加上吃了些别的，就只尝了一口，现在看来，还好没多吃。”

刘大夫神色却愈发凝重。“姑娘，在你吃来，只是味道有些不一样。而我们内行人一尝就知不对。而且，这剂量用的很大，你若在多吃两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沈念眉心一紧，淡声到：“且我与祖母同食，祖母无事，我却是剧毒，明显是冲着我的。”

刘大夫点点头，有些惭愧到，“可惜我却尝不出是哪一位药材。曾经也算是尝过百草，如今看来真是惭愧。”

“也就是说，这毒药倒是难得？”

“老夫确实没见过。”

“好，那您先回去歇息吧。辛苦您跑一趟。还是得拜托先生莫要…”

“老夫心里有数，姑娘放心。”刘大夫得沈念一枚玉扣，连这次的封口费也省了。

待他出去。沈念叫来常乐百吉怡荷怡薇，又紧闭了房门，认真嘱咐道：“这事不能让老太太知道，年纪大了经不住吓。”

常乐红着眼有些不甘心，“那就叫姑娘白白遭罪吗？叫那下毒之人继续作恶？”

沈念轻咳了两声，只道：“谁说要白白遭罪。必定是要查出来的。只是这事不好查，还需从长计议。”喘口气又道：“这人只针对我碗里下药，且是重药，说明她是势必要置我于死地的。从今天起，你们要留意身边每个人。只要她在动手，必定露出马脚。”

再说不动话，闭眼重重喘息起来。心道：得亏我吃肉吃多了，否则就享年十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