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彧入朝后比以前更忙碌了，月余下来，沈念几次找他，不是还没下衙，就是去了程如海那里。让她不禁感叹，有工作的人真是忙碌又充实。不像她…

哎，叹了口气。拿起盘子里的梅子糕咬了一口。将手中前朝野史又翻了一页。看完后，不仅啧啧作叹。

怪不得都传这现任皇帝在位几十年，都是半个傀儡一般的存在。

前朝皇帝多疑，设立了多个暗探部门，严禄是两朝宦官，他年纪轻轻就跟了先帝，统领一切暗探，再由他每日伺候皇帝身边，传递小道消息。不少官员的私下行事，皇帝事无不知。

听话的就留着卖力，不听话的就定罪处置，定不了罪的，就暗杀。

你说这官员们怕不怕？别说在外边谈事吃饭了，就是跟媳妇在自己被窝里，都不敢多说什么。

而严禄呢，自然成了先帝身边的大红人。赏赐金银女使、府邸宅院，还有权利。严禄对先帝的衷心明月可鉴。辅佐先帝一人独大，内阁大臣都成了摆设工具。而严禄的权利也越来越大。

不想被调查的官员纷纷投靠了严禄，捧他是‘半个皇帝’。严禄此人，渐渐成了个利欲熏心的大奸臣。只要供奉他周全，便是杀人放火也不会传到先皇耳中。

先皇过世。新帝登基，把持惯了朝政的一把手怎么甘心退休。加上半个朝廷官员的拥护，新皇除他也除不得，留他又是个大祸患。时至今日，皇帝病重，斗争了大半辈子，依旧没有撼动严禄地位。好在提拔上了几位内阁，能与严禄朝里朝外分庭抗衡。

老太太端起茶碗喝一口，看着小姑娘越皱越深的眉头，好笑的轻拍了拍她后脑壳。又道：“小姑娘家家，成天看这些做什么？”

沈念正看到严禄手下强抢人妇，又灭人家门之事。听见祖母叫她，看了眼老太太，疑惑道：“祖母，您说，这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

老太太瞥一眼书名，笑了笑淡声说：“野史罢了，真真假假又怎么说得准。”

见她颇为失神，又问她：“这书中写什么了，瞧你小脸皱的。”

前朝皇帝七十五岁过身，现任皇帝登基时已经快四十好几，如今在位三十年。这样算来，她家老太太是经历过朝代更替的。两朝的事，老太太现在这把年纪，怕是比这本野史还靠谱。

这样一想，便将她书中所看给老太太细细讲了一遍。

老太太越听越是认真，眉头也渐渐皱起来。听她讲完了，静默了好一会。偏头再看沈念一眼，心道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小孙女长长见识吧。

随后砸了口茶水，缓缓开口：“你方才说的，倒都不算虚传。先皇在位时。确实是风气不好。我还记得呀。我的父亲，时常教导几个哥哥，不许谈论朝事，不许胡乱作诗。否则会招致杀生之祸。像你这样的书，那时候绝对没有，不仅写的人要入狱，看得人也逃不脱。”

说着摇了摇头。“好在那时也算国泰民安，没有外族来范。”

沈念接道：“就因为国泰民安，皇帝和他的手下严禄便成了忧患。祖母，那严禄纵容手下像土匪一样强抢民女、圈地自用、官税高涨、压榨百姓都是真的吗？”

“严禄纵容手下？”老太太半笑半无奈的摇了摇头。“人一旦有了权力，就会想拥有更大的权力。即使他不想，也会被下面的官员给推上去，有一个拥护他的就会又一百个拥护他的。下面的人要靠他压在上面，受贿涨税、压榨百姓便可放开手脚。上面的他需要这些人的拥护，便无法管制。两相一旦有一方破坏规矩额，便都会完蛋。”

可不论怎样，最终可怜的，还是普通百姓。沈念从没想过事情这般残酷。这些人，都是权力的俘虏罢了。

“至于你说的那些抢掠事情，不论哪朝哪代都少不了。只要有权力的地方，就有欺压。皇帝有所作为，这些事便少一些。皇帝若是只通过奸妄之臣看天下，怕是不论何时，他都以为天下太平。那这些事，便多一些。”

叹了叹气，又道：“当今皇上不易，他老人家已经做了不少事情了，现在又有蛮族犯上。颇有些内外兼忧。”想到这不免担心朝中沈博明与沈彧。沈彧是新晋官员，自不能上来就称病再家。故，她让沈博明也‘身体康健’，回归朝堂了，沈彧初入官场，许多不通之处，他还能帮衬一些。

可这事老太太完全是想多了。沈博明一个六品官员，压根罩不住五品沈彧，有了沈彧衬托，甚至被朝中官员好生嘲笑了一番。在朝为官十数载，却比不上自己十七八岁的侄子。

就在今天，又因为无所作为，被皇帝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真是恨不得在告假休息上一段时间。气愤之下，头发又掉了几根，真叫他心疼。

不由得就想起了周姨娘，他的心肝宝贝周姨娘，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备好一桌酒菜，给他宽慰顺气了。月余不见，甚是想念。命人去瞧了瞧庄子上的周姨娘。抬脚去了桃姨娘屋里。

沈彧长腿疾步，跨过门槛，到了松明苑。一身暗红色官服，更衬得他肤色冷白似玉。进了侧屋子，就见一老一小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下棋。

“二公子来了！”南妈妈上前接过他官帽。惊讶看他一身官服就过来了。

沈彧冲她淡淡点点头，给老太太行完了礼解释道：“下衙下的晚，待会还得出去，便顺道先来瞧瞧祖母与念念。没来得及换衣裳，祖母莫见怪。”

沈念好笑的咧了咧嘴，她这二哥哥，不论是平时说话还是表示歉意，皆是一副冷清样子。哪像在表达歉意呢。

不过，这身衣裳，衬得他愈发威严，很是…俊朗。

“无妨，怎么刚一上任就这么忙了？快坐下歇会。在我这处用饭吧，可别空着肚子再出门。”马上就到了用饭时分，老太太听他还要出去，不免有些担心。

沈彧之所以这么忙是在处理北卫那份名单的事，而且，严禄手下暗探也有了眉目。他要在出征南蛮前把这事查清楚，回来在处置。而这事，自然不能告诉老太太。

“大理寺积攒了许多案子，最近便忙些。不必准备我的膳食，这就要走了。”

说着看眼身后的七彦。七彦上前递上一只篮子。

“这东西不大好得，只有这么一筐。祖母，”顿了一顿，看一眼沈念。“和念念先用饭吧，孙儿先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念心里微微有些失落，目光望向那只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