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坐在烟花下，他把萧安安抱在怀里，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的抱着，感受着怀中萧安安的呼吸，心跳，以及她闭上眼时，那习惯紧抿的唇。

他望着她。

“如果盛云泽死了，你会伤心吗？”沈霄问萧安安。

怀中的女子回答：“阿泽吗，他怎么会死呢。”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死了。”

“阿泽不会死的。”

“为什么？”

萧安安思索了一阵子，她睁开眼来，看着沈霄，她声音软绵绵：“你希望他死吗？为什么呢？”

她的表情无辜得近乎于天真。

沈霄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她总是这样。

而后，他的目光下移，看见她锁骨似乎削瘦了点。

她是这样的柔弱，仿佛永远都在迷茫与不知所措，偏偏让男人为之深陷。

他垂眼。

婚纱包裹着萧安安的身体，花瓣形状的款式衬托着她的身材线条如山川起伏玲珑有致。

沈霄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他摸索着解开了她背后丝带的结，一点点的褪去她这一身的花瓣。

他其实早已习惯了她，但如今心情不同，从前总有些不舍有些担忧也有些怜悯，但现在，全都没了。

沈霄摆动着萧安安的身体，一种几乎极致的姿势。

“疼……”萧安安低声呢喃着。

沈霄目光一沉。

他看着她，恍惚看到了靡靡花开，花瓣舒展至最完美的姿态，花蕊如朱砂笔下落下最艳丽的一笔，至纯，至惑。

然而，这一次，沈霄与她，再无往日温情。

再娇艳的花蕊，也终于一点点被他亲自摧毁，那仿佛散落的，便是一地的狼藉与破败。

萧安安一直在哭，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嗓音都哑了，好几次，明明已经撑不过去了，却又被沈霄折腾着醒来。

到最后，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而后，气氛慢慢的平静下来。

沈霄放下了萧安安。

他转过头，看见有一个男人现在距离他与萧安安不过十数米之外。

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把自己的面部轮廓都模糊了，完全看不清。

“你来了啊。”沈霄说。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他抬手来，只在空气中轻点了一下，全息投影立即浮现在半空中。

沈霄看过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画面里，有个几乎分不清真假的“萧安安”，然后，才是站在那个萧安安对面的盛云泽。

那两个人在说话。

最后一句，是萧安安说的，她对盛云泽道：“很抱歉，再见了。”

属于那个世界的界面弹了出来，萧安安直接用权限登录了进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霄提前暗藏在容初数据里的一段程序开始了彻底破坏的命令。

一秒不到的时间。

那个世界的边缘开始消失。

那个世界的空白与纯粹开始浑浊。

那个世界的盛云泽与萧安安，开始被这个逐渐变形崩塌的世界一点一点撕扯毁坏。

沈霄看得失去了反应，他木然的问：“盛云泽是不是，就这样完蛋了？”

没有人回答他。

容初看着盛云泽的身体像纸片一般被撕碎成屑，他却似感觉不到痛苦，只是对她道：“你你走吧，趁现在。”

容初没有犹豫，她只一点头，意识便从萧安安的身体里脱离，而后，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因为被攻击而开始毁灭的世界。

那几乎是一瞬之间，等容初缓下来再回头看时，属于盛云泽的世界，已经如一堆废墟，如尘埃消散再无痕迹。

容初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萧安安不着丝缕，整个人毫无生气，颓败的躺在地上，而天空之上，烟花逐渐燃烧至尽头，璀璨的光开始黯淡下来。

整个世界，如黄昏后寂寞下来的深山幽谷，黑暗潜伏期间，悄无声息。

沈霄扶起容初，他身上还残留着与萧安安欢好之后气息。

容初侧了侧头，收回了手，道：“谢谢。”

“你很在意？”沈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不在乎的道：“反正都是假的。”

容初顿了顿，她没接他的话，只是道：“盛云泽死了。”

沈霄话至口边，被她一打岔，就再也没心情说下去了。

“知道了。”他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容初却不管这些，她直接道：“那么按照约定，你的最高权限，拿来。”

话已至此，只要沈霄按照约定，乖乖让系统执行他们之间的约定，那么这一段相遇，便算是到此结束了。

可是沈霄不想。

“最高权限可以给你。”他说：“但是，你不可以离开这里。”

容初怔了一怔，她看沈霄的眼神，一言难尽，她道：“别做梦了你。”

“谁做梦了？”沈霄却不生气，他看容初，就像看一朵初放的花，哪儿都是新鲜感

“萧安安呢？”容初暼了眼躺着不动的女人，她嘲讽道：“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

他说：“是啊，我承认。”

容初一手划开了人物到底界面，从信息列表里找出了离开前，系统发来的权限交接确认。

她点了确认。

但是系统毫无反应。

容初眉间只稍稍皱起，随即，她转头看住沈霄。

“权限呢。”她冷冷道：“你想反悔是吗？”

“是又如何。”沈霄笑得肆意：“我说了，我要留你在这里。”

容初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现在沈霄的话，才是彻底激怒她的开始。

“那好。”容初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冷漠的笑容来。

很好。

那就只能，把你也解决了。

盛云泽的世界崩塌之时，那个病毒一般的程序想开启自我毁灭，但在这之前，容初发现了它，并且截断了它的自我毁灭命令。

她这时才知道，为什么沈霄会说，只要她可以打开一次最高权限，那么他就有办法杀掉盛云泽。

原来，沈霄的所有底气，都来自于这个怪异的可以毁坏一切数据的病毒。

拿到这个病毒的那刻，容初就有预感，她和沈霄之间的约定，不会顺利。

现在，她的预感果然验证了。

“那个病毒，是谁给你的。”容初问沈霄：“我想，你应该没有这个能力的吧。”

沈霄眼神一暗：“那又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容初微微一笑，她想起了盛云泽最后一刻的话。

千万，别放过沈霄。

沈霄这个人，确实不值得。

“你知道吗？”容初对沈霄道：“就算同一个病毒，你的用法，和我的用法，也是不一样的。”

身为人类，在数据之外。

而容初，则一直都在数据之中。

所以，她从来就不需要一二三个步骤，才能去使用这个病毒式的程序。

只要她拥有，只要她想，世界毁灭就可以开始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容初笑得仿佛全无芥蒂，她慢慢的，几乎一字一顿的说下去：“病毒已经在开始执行命令了。”

容初答应了沈霄，要杀死盛云泽。

她做到了。

容初也答应了盛云泽，会杀死沈霄。

她同样做到了。

这两个男人，最终因为彼此而同归于尽。

这个结果一时间竟不知是好还是坏。

但某种程度上，至少终于结束了。

容初再一次亲眼看见世界如烟花绽开后的一瞬消散。

也再一次，目睹真实世界的人，是如何被一个游戏杀死。

容初一动不动。

她只是在想，在系统追捕到她之前，她需要赶快找一个世界藏起自己才行。

至于沈霄，她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顺利拿到他的数据，以至于她无法进一步的更新自己的数据。

除此之外，再无情绪。

人死如风过无痕。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