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上烟雨
作者:梁唐晚歌 | 分类:武侠 | 字数:10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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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心相救无力倚
公主府的城墙壁垒高筑,防守森严,生人勿近,一如小公主年至及笄,依旧头戴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此刻陆远穿了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趁夜摸上公主府围墙,躲过了各处警哨,四下看去,应是安全的,公主府宽敞,寝宫还在内殿数十丈处,陆远想到那个看似天真的小公主,心中默念多有得罪,并非我想冒犯,而是你将霖儿藏了三天三夜不放出来。
快要摸到内殿了,一面感慨这草原民族的王宫防守松懈,远远不及大唐长安,一面隐约听到青年男子的细微交谈声,便伏在围墙上静听:
“后日便要去了,我要暗中随军出征,你们好生看管住公主和这女子,明日我便不来了。”
“殿下放心,属下必定让此人出不了公主府。”
“嗯,若是醒了,你们将她拖住便好,去仙娥谷尚且需要半月,能拖半月,应是大事已成了。”虽说移地健也不认为,凭这女子的修为能够左右半月后的局势,但那祁连山的门派确实神秘强大,琴霁又再三叮嘱,还是莫要掉以轻心的好,“实在拖不住,那便杀了。”
“属下有一事不解,殿下何故认为,这女子一定会去仙娥谷坏陛下好事,而不是转头离去,不管不顾。”
移地健似乎愣住了,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冥冥中似有一些注定的事情要发生,无法阻拦,“你便记住了,务必将她拦住,这些远道而来的中原武林人士岂会心甘情愿任由中土皇帝拿走鹤胥龙涎,都是跑来送命的,那女子也不例外。”
“是,属下竭力而为。”
随军出征?仙娥谷?这是要做什么,听声音,此人是那护城河上堵桥的王子移地健么?原来是他将霖儿抓了,还要关她半个月,究竟何仇何怨,这回纥可汗到底要做什么,陆远疑惑不解,暗暗将心事压下,现在先找到方霖再说。
听得脚步声,那人应是走了,不过这里还有一众下属,严加看管公主府,料想自己是寡不敌众的。在甬道内反复观察,足足等待了有一个时辰,陆远避过带刀护卫,避过公主府婢女,终于透过窗子,潜入了公主闺房之内。
纵使此地香风弥漫,绫罗妖娆,陆远却无心顾及,翻开丝绸华盖,终于见到了躺着昏迷不醒的二人。
“霖儿…”
将她身子扶起,见她依旧是比武时的那身白衣,衣摆血迹已然干涸,料想连疗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打晕了,不由得一阵心疼。看来身后有名门大派亦不是什么好事,处处受人针对,就没过上安稳日子,如自己这般无名小卒,却是没人看在眼里。
此刻见到方霖,定下心来,才问道一股浓郁的刺鼻味道,左右一看,却是一盏铜灯,内里绿色药膏烈烈燃烧,将麝香味散得满殿都是,陆远心里立刻警觉,这一定是迷药,立刻将其吹灭,用丝绸卷起,裹成一团。
而后为方霖把脉,发现竟是被人点了数百处穴道,内力无法流动,尽数沉寂在丹田与经脉内,便是以往狂躁的荧惑相力也像是被捻了火星子,没了声息,骇然之际,立刻运转真气,要为方霖冲破穴道。
却说陆远已偷偷为方霖输真气,冲穴道冲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方霖依旧双目紧闭,未曾醒转,好在脉象正常,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陆远内力平平,比之移地健算是微弱,冲破阻塞很费劲,许久过去也才冲破手少阳三焦经,此刻不禁暗骂,这厮也太不是东西,对一女子这般下手,将她经脉尽数封死了,果真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这边真气氤氲,荡起一阵雾气,也不知是陆远劳累,还是方霖的香汗弥漫,又偶有点穴手的突突声,竟是将躺在一侧的回纥小公主唤醒了。小公主不会武功,移地健倒是没点她的穴道,那麝香膏吸得也少,时间一过,却是朦胧睁开眼来,陆远尚且不知,正在聚精会神,为方霖冲破心脉,而在公主眼中,却是看见一个浑身漆黑,墨布蒙面的男子模样,将方霖抱在怀中,一手扶在女子后背,一手竟然探到了别人胸口处。
“啊!刺客!”
氤氲真气,霎时荡漾,化作陆远蒙面外的双目惊慌失措,不知所为,后来回忆起,便是这公主没有唤他淫贼,已是大幸。陆远慌忙摘下蒙面,急喝道:
“不要叫了,我是来救霖儿走的。”
说完又觉不妥,此刻已然打草惊蛇了,便要蒙上面罩,点住公主说话的穴道,抱方霖离去,大殿之门却是轰然大开,数名回纥武士飞身而入。
“什么人?”
陆远抽剑与这数人战至一起,却是寡不敌众,终被生擒,被为首那人摘了面罩,露出真容。
“押进地牢,严加审问。”
“公主怎么样?”
“公主?”
几个汉子闻之公主呼喊,立刻来榻下探查,公主迷迷糊糊睡了三日,甫一醒来,见着黑衣人,自然大喊,此刻见那黑衣人被抓,竟是一个中原人,方才反应过来,复又见到身前围着的数个大汉,虬髯狰狞,皆是陌生面孔,在府上从未见过,心中唐突不定,已有三分恐惧,情急之下,灵机一动,轻叹一声,眼皮一翻,又倒在床上装死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心相救无力倚
“公主?”
那首领见到公主醒来又睡,伸头查看,只见气息平稳,面色红润,不是被吓晕了便是被这麝香再度迷晕,应该并无大碍,不敢冒犯僭越,故而将华盖一遮,让二女再度睡去,与众人押了陆远退出大殿。
单于城的地牢内收押了一名中原犯人,竟是公主府上的刺客,狱吏惊诧之余,便在城内顺手贴上告示,并把画像补上,却被移地健撞见,命他速速摘掉,以防叶护太子前去探视小公主,然而晚了一步,好巧不巧被周亦染见到,周亦染撕了一张下来,见画上那人秀气翩翩,目若朗星,不由得玩味哂笑,轻捏下巴,
“刺客?本王看你就是个淫贼,竟敢偷腥到公主府上去了,莫非方霖小娘子管不住你?”
单于城不仅公主府守备松懈,连地牢亦是如此,没有什么高手,以周亦染的轻功,轻而易举便溜了进去,这是他第二次劫狱了,却没想到,皆是令人唏嘘,一次为了情敌,一次为了这小子。
周亦染栖身于房梁上,细细倾听地牢内几个狱卒之言。
那些狱卒喝了酒水,扯着粗话,有人认为这中原刺客是随行而来的,趁着这月神药大成,鱼目混杂,偷进单于城,欲图行刺,有人却是一拍桌子,大声嚷嚷道,刺客怎会行刺公主,旁人问他,却是若何?那嗓门粗瓮之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无故偷摸进公主府,又是中原人,不是刺客,定是淫贼。左右尽皆附和,亦认定陆远是淫贼,若是刺客,为何不去行刺叶护太子或者陛下,刺杀公主有何用。
回纥汉子生性耿直,却又易怒,生为小小狱卒的普通人愈发如此,心道那般美若天仙的小公主,平日里连见都见不到一面,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竟然让这厮偷偷摸进府上去了,中原人果真阴险奸诈,太过可恨。
“走,不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淫贼毒打一顿,难泄心头之恨。”
数个回纥汉子揣着锁链,烙铁,铿铿作响,便直奔陆远而去,一路恨恨不已,周亦染只觉好笑,偷摸跟在身后,然而不过片刻,竟听得咚咚声响起,几个狱卒竟被扔出了牢房,坠落在地,哎哟声不断。
“反了你了,中原小贼远在大漠还敢这般猖狂,任你是王爷世子,还是大臣公子,落在老子手里,都要你跪地求饶,不得好死。”
为首一人生的五大三粗,见陆远那般不老实,锒铛入狱却也大打出手,不由得勃然大怒,吩咐左右提了刑具来,列阵在此,要亲自去抓陆远,卸了他一身骨头。
“大胆淫贼,今日本官就要割了你那祸害,扒你皮点天灯。”
“我不是淫贼,你们…”陆远百口莫辩,知晓不论是刺客,还是淫贼,落到回纥地牢里都没有好下场,不过还是接受不了身败名裂的结果,已为自己争辩多次,却是无人相信。此刻正在与诸多狱卒周旋,欲图早早将身上穴道冲开。
“可恨,若不是被那武士点了穴道,凭你们三脚猫的功夫,也困得住我。”陆远自然不能束手就擒,正凭借着招式痕迹,与那些个回纥汉子赤身搏斗,可是内力被缚,几如凡人,虽然习武已有年余,身手敏捷,熟烂招式,可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这些身材魁梧的汉子擒了下来。
“让你猖狂,无耻小贼。”陆远被数人按住,反剪手臂,那为首长官钟鼓大的拳头便朝着下腹捶来,直把他打的脏腑翻滚,咬牙切齿之际,抬腿要去扫那人下盘,却被身侧一人踢中侧膝,顿时青筋暴起,疼痛欲裂,只觉骨头断了。“还敢反抗,今日取你狗命。”
那虬髯长官提了一柄尺长大剪刀,寒光凌冽,摄人心魄,长官一脸狰笑,狠狠盯着他,“脱了裤子,小贼若是骨头还硬,便把祸害剪了,若想求饶,便叫我五百声爷爷。”
见那剪刃锋利,在自己眼前晃悠,咔咔作响,心中已是将这狱卒骂了五百遍,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这等酷刑,陆远如何不慌,此刻已是唇齿打颤,迫不得已要喊他爷爷了。
“哈哈哈哈…”
那狱卒正要动私刑时,却听得一阵浪荡大笑传来,混夹着拍手称快的声音,原是周亦染畅快得前仰后合,忍耐不住,从屋梁上掉了下来。
“你喊他爷爷,不如喊本王爷爷,高喊三声,我便救你。”
陆远见竟是这厮,不由得大喜,心道喊他一回爷爷又如何,古有韩信受人胯下之辱,今日喊回爷爷,保住命根,却也合算。
“什么人?”“谁!”
众狱卒惊讶,却见得一人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穿着一身赤纹袍子,不知从何处飘然而至,颇有仙气,只是面上哂笑,令人恼火。
“这是何人?”
“又是个中原人。”“该死的,中原人诡计多端。”
“定是淫贼同党,看他衣着坠饰,与这小贼颇像。”
“这厮面相白净,跟擦了粉一样,莫不是个兔儿爷。”
“哈哈哈,便是,常闻中原人好男色,爷爷我还没见过。”
…
啪地一声,周亦染将纸扇一合,面色赤红,勃然大怒,喊他英俊自然很是受用,喊他淫贼也可一笑了之,然而自称王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人喊他兔儿爷,这番羞辱,已是让他杀性大起。
“边贱蛮夷,睁开狗眼看好了,爷爷乃上尊金轮托塔天王药师李靖转世,杀得胡虏闻风丧胆,朱雀,起。”
小小地牢内赤凤翻腾,唳啸长鸣,风声四起,不知吹散了多少牢狱栅栏,将一众狱卒打得跪地求饶,直言李靖爷爷在世,英姿雄伟,霸气非凡,小的们再也不敢冒犯了,周亦染手持尺长巨剪,本想将一众狱卒舌头割了,却被陆远拦住,担心拖得太久,将官兵引来,此处毕竟是单于城,不可肆意妄为。
“五百年了,终于被你救了一次。”
陆远眼肿腿瘸,身心疲惫,摇头叹息,不论如何,却是对周亦染发自内力感激,若他来晚一步,自己真就要成兔儿爷了。二人落在城内一处屋檐之上,陆远面相已然归了贼子,周亦染劫狱时亦未曾蒙面,却是不知还能否在单于城内自如行走。
“小子你得手了没,快告诉本王那公主姿色若何,是否极美。”
“得手什么?霖儿被人点了穴道,困在公主府,我是去救她的,可是却被那公主坏了事,唉,此刻打草惊蛇,已不知还能否救她出来。”
“哦?”周亦染却是惊讶,原来自己错怪好人了,本想问问他,是怎么潜入公主府的,却是不知先前这府邸守备并不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