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啊，这样的人哪里会正常的。”妇女显然是对这个疯了的老者很是痛恨，拉着人说老疯子可以一连讲很久。

她也是方才注意到有新人从上面下来，虽然两人都戴着面具，但身上的穿着不凡，从露出的肌肤上来看，也是两个细皮嫩肉的主，一个不注意被这老疯子划伤那就是罪过了。

衡止走过来，把青瞻不动声色地带到自己的臂弯处，问那还想多聊的妇女：“请问，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他问得客气，妇女被打断了倒也不怎么生气，截住了话口然后回答他：“你们两个是新来的自然是不知道了。”

“下面是一个鬼市，出售各种东西的。”

她也是回答习惯了，每次有新来的人，都会问相类似的问题。想当年，她刚进来的时候，也是问前辈这样的问题的。

“鬼市。”衡止反复咀嚼了这个词许久，他相信眼前这个人应该不是骗他们的，但就是不知道为何，鬼族会把鬼市开在这里来了。

鬼市，不一定是鬼族人开办的集市，也有可能是旁人在里面买卖鬼族鬼界的东西，不过不管怎样，都脱不开一个鬼字。

“是啊，鬼市，你们两个新人，下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妇女对鬼市显然不怎么感兴趣，说了两句脸上就不耐烦了。

青瞻和衡止也识相，再随意说了客套话，就告别了妇女。

重新回到石阶边，他们打算继续往下走时，青瞻不经意间回头，正撞上了那疯癫老者阴测测的目光。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样子。而他眼白多，眼珠子上浮没有半点亮彩，衬得整个人阴鸷诡异。

青瞻忙转回头，跟着衡止继续走。

“衡止上神，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啊。”青瞻被那老疯子看得身上毛毛的，而在那妇女说话的时候，她也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的。

“你是说鬼市？”衡止见她摇摇头，又道，“那你是说上面那个大平台边靠近岩壁的房间吗？”

看青瞻的表情还是不对，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是想说，那人嘴里说的‘新人’是吗？”

青瞻颔首，身上的那种冷不丁打个颤的寒意尚未消散：“是啊，她几次三番提到新人，看样子她也是见怪不怪了，这么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

两人同一时间静默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中山内部那么大的一块地方，怎么都没人发现？

难道进来了，就没有人能够出去？

这时候，青瞻才觉得自己的脚底开始发凉，一直凉到了心上。

衡止从她的袖中拉过她的手。

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

“别怕，有我。”他又说。

没等青瞻有何反应，衡止就拉着她的手加快了往下走的步伐。

……

两人每走一百零八级石阶以及数过十八盏油灯，就会看到一个平台，而每个平台靠岩壁的地方都有许多看上去相同的房间。

往来不停歇的人，穿着类似，神情也都是相类似的，麻木冷漠。

整个空间的不同地方都有人，青瞻和衡止也不方便施展法术，只有老老实实地一步一个台阶往下。他们已经不知道他们下了多少级台阶，也不知道路过了多少盏油灯，只知道因为不断地下楼梯，眼睛开始花了，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了。

不过，他们耳边的声响渐渐大起来，能够听到下方交易双方谈价格的声音，还有各种吆喝叫卖的声音。

当两人实实在在地再次踏上实地，青瞻才算缓过气来。这从石壁上开凿的石阶，每一级的高度都不一定是相同的，经过长年累月的磨损或者就是因为开凿时的问题，石阶的踏面坑坑洼洼的，数量又多，连衡止也不得不说，一路走下来真的够呛。

所幸，两人终于走到了底面。

这里的空气比想象中的污浊，除了浓郁的血气和鬼气，还有一些饲养着的血兽排泄物的味道，闻着令人作呕。

不过这底下倒是有不知何地吹来的风，时不时地给这里输送新鲜的空气。

没有人对这两人的到来感到奇怪。

与石阶口相近的两位店家就只看了一眼他们两人，又继续招呼起别的顾客。

此处“鬼市”若是排除了鬼气血气等之类的独特因素，和别的集市，也没什么不同的。这里倒是没有见到鬼族人的身影，基本都是身负血兽血脉的人，卖的东西里却有很多是鬼界才有的。

青瞻和衡止身上散发着血兽的血脉气息，让他们很快就融入到了鬼市的人流中。

不知怎的，这里来往所有的人以及连同店家也都是骨瘦嶙峋的，肌肤透露出一种异常的苍白来，看着很孱弱。

他们随手拉了一个人问这里交易的规则是什么，被告知的是，这里虽然还是之前的世界，交易等价物却不是血石，而是自身的血液。

这里的血液虽然有贵贱之分，但也可以用血液的数量来进行区别。例如同一样东西，血脉强悍的可以少花几滴血来交换，血脉能力弱一点的，则可以花多一点的血液来交换。总体来说，这样的交易方式还算公平，获得了这里大多数人的认可。

那人还说店家用来装血液的，都是一个相同的精巧的小盒子。在进行交易的时候，只要把约定好的血液数量滴进盒子里，就能够拿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如此一来就有趣了。

既然所有的店家都是用同样的一个小盒子来装血液，那么就说明鬼市分派给所有店家的任务都是一样的，或者说，他们之上还有一拨人，要用这些血液来做一件事，许给了这些店家相同甚至更多的好处，让他们帮忙收集血液。

不然为何要用同样的盒子来装？仅仅是为了统一？

自然不是的。

衡止突然对这小盒子产生了兴趣。

他在前头拨开人群，怕青瞻被人挤到，一手在她背后护着，然后两人走到了一个门前稍微冷清一点的铺子。

店铺老板躺在一张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露在外头的白嫩肚子。

这老板算是他们一路走来见过的最丰满的人了。

胖老板的眼睛还眯着，没看两人：“两位要来点什么？”

看来看去，衡止没什么想买的欲望，青瞻却看中了一串脚链镣铐。

这一串脚链镣铐像是黑白无常里的小白谢必安早年手里拿的那串。她身为度厄星君，常年去凡世办差，时有遇上鬼界的无常兄弟二人，自是熟悉一些。

千年之前还听谢必安说不知哪丢了用惯了的那副镣铐，没想到流落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