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青瞻没有出现在青荀府上。

他被赶了出来，也不恼，这本来就不是他此行的目的。衡止没料到的是，他回了昆仑虚后，青瞻竟然会赶来。

那，他们就把这个事情摊开，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吧。他不喜欢拖泥带水，一件事情出现，他会尽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然后解决。

他果断。

她如果不是他的情劫，他就当事情过去了；如果是他的情劫，那么他要正视自己的感情。

青瞻语塞，讷讷的：“毕竟，我是你，在凡间的师傅啊，我死了你会心痛是应该的啊。”

她有些不安地绞着外衫的衣带，一圈一圈地绕在自己的手指上，绕满了又退出来，周而复始。

“不是的，我确定，那是喜欢。”他很坚定，声音沉着有力，“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情劫，如果是的话，那么我……”

“等等，衡止上神，你知道情劫是什么吗？你知道情是什么吗？”青瞻打断他，怕他说出一些她现在没办法承受的话，“情，不是你的族人预测就能够算出来的，不是你说该要历情劫了，找司命下凡就能够历情劫的。”

衡止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惊慌有些激动的女人。

“你可能命里有情劫，但没有那么恰好的机遇，让你一下凡，这情劫就撞到你身上，你明白吗？”因为情绪激动，她想要强行扭转这个不懂情爱的上神，脱口而出的一连串的话让她口干舌燥的，额头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但他似乎绕进了一个死胡同：“但我确定，我在做贺礼的时候，是喜欢你的。”

他眼神执拗，手抚着自己的左胸膛。

“我和你说，你别执迷不悟啊。”青瞻连连摆手，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这样的衡止和她熟悉的贺礼不太一样，“你做贺礼的十几年里，除了我没有碰到其他的女子，你对我可能就是变相的师生情谊，况且，你还可能喜欢……”男的。

她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口，见到他越来越黑的脸色，话在舌尖上绕了一圈又吞回肚子里去了。

其实衡止现在对她的感觉很是微妙。

他虽然确定贺礼是喜欢青瞻的，但是贺礼是他，却又不完全是他。

作为一个凡人的贺礼，小时候面对双亲不在，生活在一堆大老爷们里，心里难免渴望有一个人能来好好地照顾他，呵护他。当一个样貌动人，武功又好的女人来做他的师傅，陪伴他六年，他内心对于她的情感已经多于了孺慕。

谁都无法拒绝一个人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倾心陪伴，这个时候的青瞻，几乎是他的全部。

即使他年纪还小，到了十几岁的年纪，没有接触过女人的贺礼，爱上一个在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人不无道理。

但是，他现在是衡止上神，他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去抚慰他的心灵，她会的他也会，甚至做得更好。

她不再是他的全部。

不过，他虽然不像是贺礼那样全心全意满心满眼的喜欢青瞻，不可否认的是，他确乎被她吸引了。

没有神仙的条条框框束缚，做一个凡人，情感更为真挚，这份真挚自然而然传达给了他。之前两人相见的几面，他虽觉得这人有趣，但不曾过多接触，权当一个认识的人罢了，没有过多其他的心思；现在他与她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他不得不告诉自己，他无法把她当作一个朋友来看待了。

她美好，坚韧，有自己的小脾气。

她与自己身边围绕着的那群女仙不同，她真真儿的，把整个的自己展露在他面前。

“青瞻，就算你不是我的情劫，当然，我也不信你是我的劫，我信我对你的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绝不是假的。”衡止低吟了一会，昂起头缓缓开口，“我不能说我现在对你的也是喜欢，但你对我来说，确实是我几万年的生命里，特别的存在。”

他说得郑重，青瞻不好再把他的话当作玩笑或是糊涂之下的戏言。她稍稍觉得有些热，扯了扯紧扣的衣领。

“衡止上神，你们龙族自古与凤凰族有姻亲的是吧。”青瞻直视他，对上他的眼。

既然他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她不如再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我听我大哥说，年殊会嫁给水月仙境主。那个时候听来还不知道水月仙境主是你，况且后来年殊身毁，神识飞散，大家也不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了。”青瞻此刻的头脑冷静，说话的条理也分明，“但是现在年殊神识归位，按照规矩，你应该娶了她。”

衡止一愣，没想到她会把事情扯到凤凰族的身上。

幼时，凤凰族人和他龙族其余四脉尚未搬离昆仑虚，这样说来年殊算是他邻居。

早年两人见过几面就认识了，后来凤凰族幼生期短，年殊早他许多就长成一副大人模样，却还一直跟在他后头说教，令人心烦。他想着大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说得重了，怕伤了两族一直以来的和气，也就随她去了。而后来凤凰族人搬去了南禺山，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少了，最多就是有要事相商的时候两人会见个面。

他还以为，在他们搬离昆仑的那时起，他们之间口头上“约定俗成”的婚约，就取消了。

“我从不知道，我要娶谁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他这话说得透露出一些身为上位者的气概来。他不再是那个害怕喜欢上自己的师傅而被世人所耻笑的少年，也不再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她的男人。

喜欢一个人，求而不得，太苦了。他在凡世的时候尝过这种滋味，无法忘怀。

他万年来只为她动了一次心，却从她的嘴里听到“将来他要娶的是年殊”。

“你?……”青瞻陷入深思，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可能今日有些唐突，我也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你可以慢慢考虑。”他现在对青瞻的感觉没有在凡界时那么强烈，但是他承认，心动了，那就是心动了。

他是把所有的机会都要攥紧在手心里的人，出手果断，不放过一丝缺口。以前的相处，他在犹疑和不确定当中徘徊，自然也没向她展露出自己本真的一面来。

而青瞻，在他话音落后，宛若受了惊的马，跳开坐着的软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