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有为啊！”监督着手下们铐了两个毒枭抓车，张局长听了郭丹简单的汇报，走过来和乔林热烈握手，嘴里一个劲夸奖：“处惊不变，沉着应对，斗智斗勇取得最后的胜利，乔林同志有大将风度啊！”

乔林连连谦逊：“张市长谬赞了，不过是『逼』的没办法，除了冷静应对，再没更好的方式了。”

张局长又高看了两眼，乔林的情况，郭丹刚才已经介绍过了，张局长也没多问，很抱歉地说：“不过，还是很抱歉啊乔林同志，我们还要请你到局里去做个笔录，放心，这是例行公事，对我们人民群众当中涌现的英雄，我们是要珍惜的。”

这人说话四平八稳的，开口就是官场的调子，乔林知道了该怎么跟这种人打交道。

于是，乔林很客气地应付两句，话锋一转，说出一番让张局长和所有警察都吃惊的话来。

“张市长，还有各位警察同志，我呢，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来到咱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立功受奖的事情，虽然张市长没有提，但我大学读的是政治专业，对这些程序还是比较了解的，我知道，按照程序，一朵大红花是少不了的，可我这人胆小，怕遭人惦记，所以这立功受奖的事情，我看我就不用参加了，给郭镇长记功就好。”乔林徐徐说道，“另外我还有一层意思，我知道，我们的警察很辛苦，尤其缉毒的同志，那更是提着生命在跟毒枭搏斗，比我我运气好抓住两个毒贩子，他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我觉着，今天的事情，应该归功于我们可爱的缉毒警察，他们更有资格胸带大红花，接受人民的尊敬。”

张局长看了乔林很久，再一次和乔林握手，这一次，张局长就认真多了，握着乔林的手下晃，使劲晃。

“可你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吗？抓获他们，能给你带来的好处，可不仅仅只是一朵大红花那么简单。”张局长语气很激动，眼睛盯着乔林，这时候，一个老警察的锐利才显『露』出来。

乔林无所谓地笑笑，道：“这是各位警察同志应得的，我就是运气好了点。何况我真的很胆小，锋芒毕『露』的事情，对我来说还是不要了吧。”

“不能让我们可爱的老百姓太吃亏，该有的奖励，那还是要以合适的方式发下来的！”张局长极其激动，他更知道，这两个毒枭的落网意味着什么，如果乔林愿意把功劳全都让出来，他这个总指挥的好处就不说了，辛辛苦苦忙了几个月的同志们，这次都要立功了，立大功了！

乔林腼腆地看看自己的皮卡，又看看张局长，觍颜道：“张市长，如果真要奖励，那，能不能帮我问问，看哪个单位有好点的二手皮卡要卖，我这车可能回到家就得报废了，以后出门干啥的，没车也不行啊。”

张局长放声大笑，使劲拍打着乔林的肩膀，一群围着这边看稀奇一样的战士们也『露』出笑容。

这样的老百姓，简直太可爱了，还有多少？我们预定一打行吗？

“走，先回局里去，”张局长拉着乔林的胳膊，态度已经特别亲近了，爽朗地大笑着，嘴里说，“我的同志哥，那岂不成了我们对不起老百姓了？小兄弟讲义气，把功劳能让给我们这些当兵的，我们怎么能干对不起老百姓的事？好了，有话回去再说，小郭镇长，你也车。”

郭丹嗫嚅了一下，说要给家里先打个电话。

张局长看来并不知道郭丹的家庭背景和复杂的具体情况，可乔林知道啊。

“傻啊？”凑过去把郭丹拉到一边，乔林恨铁不成钢地小声骂道，“副市长，公安局长，多大的官儿啊，要是能有这尊菩萨罩着，土霸主算个什么东西？还打什么电话，你就让他们打电话过来，最好能让这位张局长知道这件事，对了，你别提什么条件，咱们骑驴看唱本，慢慢走着瞧！”

郭丹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居然听了乔林的建议。

市局灯火通明，这次要抓的毒贩子有七八个，其他几个全部落网了，就等最大的毒枭落网，现在好了，任务完美完成！

乔林和郭丹被请到一间会议室里，几个民警负责做笔录，张局长一溜烟跑了，说是要去向级汇报这个巨大的收获，乔林却知道，这人很有顾虑。

他在顾虑自己和郭丹顺杆子攀他这尊大神。

乔林知道，建立关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他压根就没想着要在张局长这里落多大的人情，不着急，时间长着呢。

张局长这种人，不怕你开口讲条件，就怕欠下你的人情。

乔林自始至终没有跟张局长讲任何条件，很大方，并且很主动地把功劳让了出来，张局长知道，这个人是个人精，如果这一次没有给他足够的好处，把自己欠他的人情偿还，以后他要是找门来，自己不能不照顾。

这很麻烦。

可谁让抓捕带有五公斤毒品，这一次贩运了不下几十公斤毒品的这个毒枭落网的功劳让他拒绝不了呢。

可以预见的是，郭丹的功劳少不了，乔林全部让出来的功劳，足够市局的一大批人坐稳位置了，包括张局长。

乔林慢吞吞地把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那边给郭丹做笔录的也过来了，两边一对照，数字，经过，人物，完全对得。

接下来就是这些当官的运作的事情了，乔林『插』不手。

但他还不能离开，张局长会来跟他谈。

会议室里就剩下乔林和郭丹两个人，俩人都有点尴尬。

幸好有个中年女警官进来了。

她是来找郭丹的。

“还没跟家里说吧？不用说，我刚跟王村长打过电话了，公事要紧。”女警官白白胖胖的，个头不高，进门后看到乔林靠在会议室一角休息，郭丹站在另一边的窗台前看外面的夜景，满意地笑着，拉着郭丹坐在一边，很大声地说着话。

乔林嘲讽地抿了一下嘴唇。

卧牛村自己见过的人，哪怕只有几个，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可悲。

虎子父子俩可悲，受制于王跃进，连生活都无法保证，却一点都不敢反抗，这能不悲哀？

郭丹是当官的，虽然只是基层的小官员，可怎么说手里也有权力，却在王家过着寡『妇』生活，不敢逃，不敢反抗，这也是悲哀。

甚至王跃进也是个悲哀。

什么时代了，还想用大家长的威严统治一群人，时代早已抛弃了他，他却一点不自觉，就算没有乔林，卧牛村也会有人站出来反抗他的统治，压迫越狠，反抗越激烈，王跃进的结局必然是巨大的悲哀。

那个阴森诡谲的老太婆，同样也是一个悲哀的人，像她那样鬼祟的人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女警也是个悲哀的人，明知道充当帮凶没有好下场，偏偏或者『迷』信她手里的权力，或者出于某些人情考虑，向个惹人厌的狗仔一样，她能落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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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牛村的小洋楼，一点不比沿海地区的少，可物质生活再丰富，精神愚昧而且贫瘠，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甚至一群人的状态，这是一片土地生活的人的状态，乔林没有察觉到暮气沉沉的这片土地下沸腾的熔岩飞溅起的火星，但他知道，这种火星不会少。

那女警唠唠叨叨地说着王家的好，听话里的意思，不乏帮人威胁。

郭丹这次要是能记功，很有可能会升职，选择回城里，还是继续留在白岭镇，这是很多人关心的话题。

有人想要捂住四面透风的一栋破屋子的墙壁，必然有人愿意把这窟窿砸的更大一些。

乔林心里胡思『乱』想着，他现在没有明确的想法，对这片土地他几乎一无所知。

晚十点半的时候，张局长过来了，只告诉乔林和郭丹，具体的事情，还要有几天处理的时间，他们可以在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这是大事，不少双眼睛盯着的大事，没有人敢糊弄，要是出一点问题，你们可以来找我。”张局长打保证。

乔林原本就没有想拿到什么奖励，自然对此无所谓。

郭丹又陷入了无喜无悲的麻木的让人觉着死气沉沉的状态，默不作声跟着张局长派的人到了市局招待所，在刚才那个女警的监督下住进了和乔林的房间相隔三个楼层的屋子里去了。

那女警还似笑非笑看着乔林，乔林表现的很礼貌，但绝不靠近。

原以为可以半夜回去，没想到却在市里住了一晚，乔林心情有点『乱』。

玉净瓶以及围绕玉净瓶周边的所有事情，来到这里之后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儿，一股脑地『乱』哄哄的往脑子里钻，可想要认真琢磨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主要的。

朦朦胧胧凌晨时分才睡着，夜半时候，乔林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很轻。

或许那个女警还没离开吧，随便她了。

次日大早，太阳还没有升起，乔林起床来到前台，让前台打电话叫郭丹起来，因为突发情况，乔林觉着自己应该站在安静的地方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地方，不如早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