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说起这些事情似乎需要许多许多的力气，这会儿便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趴在桌上拼命地喘气。

阮成君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妇人，她一直以来，脸上都总是带着淡淡地笑容，从容的，恬淡的。

她趴在桌上颤抖的时候，头上的白发跟着颤抖，让人好像突然间就意识到了她的年纪。

老妇人好一会儿情绪才稍微的缓和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用帕子擦干了眼泪：“流儿的父母就是在那一场混乱中丧生的，我带着他躲在山洞里，躲了三天三夜，出来的时候，整个迷蝶谷都看不到一个活人了，大家互相死在对方的手上的。”

没有经历过这样惨烈的事情，几乎没有办法体会她说得这种感觉。

阮成君一直呆在旁边，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办法说出些什么来，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这么多年，老妇人一定都在努力将那些事情忘掉，这么艰难的一个过程，她挺过来了，可是现在却要被活生生撕开，怎么想，都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如死一般的静默。

流儿微微张着嘴，像是被海浪推倒沙滩上的鱼，借助着嘴巴从空气中艰难地呼吸。

但是他也是幸运的，虽然祖母告诉他这些残忍的往事，但是并没有经历过多少事情的他对此半懂不懂，能够知道那种惨烈，却无法感同身受。

在他的记忆里，阮成君是他除了祖母之外见到的唯一个一个活人。

“那……这里……”

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和静默能够让人很快从一种负面的情绪中起身，空气中悄悄的溜走了一些压抑，阮成君终于能够开口。

“这里是我的家，和流儿一样，我也没有出去过，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但是我见过其他人，在我还年轻的时候，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这里生活，这里是我的家。”

老妇人轻声道，看了一眼阮成君，眼神重新变得温柔：“这里的一草一木，我早就已经习惯了，纵然这里有很多我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可是更多的，却是我对他的熟悉和眷恋，我可以在这里耕种，可以在这里惬意地活着，同时，我也没有办法将它抛下。”

说完她似乎是想到阮成君想要说什么，便又自嘲式的笑着说了一句：“当然，便是我想要出去，我也做不到，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出口。”

流儿张了张嘴，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今天晚上祖母和阮成君说的话，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所知，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才能算是正确的表述。

这个地方……原来从前是有很多人的。

“那……你没有任何的打算吗？”

老妇人看了看阮成君，又看了看流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看向她：“从前是没有的，也不敢有，但是……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