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严格的时间来进行对比，这一夜的时间远比前两晚要短得多。

李小缺开启了湮灭之眼，七大灭世魔连番登场，最终也都只能在短短的瞬间化作飞灰。

然而对于李小缺的感觉来说，这一夜却实实在在是格外漫长。

开启湮灭之眼的滋味绝不好过。

当开启湮灭之眼时，他的神魂会在第一时间感觉到来自湮灭的强烈冲击。

混乱、毁灭、绝望......

种种积累已久的负面情绪不断冲击，每一个瞬间都在考验着李小缺的道心，随时都让他面临着道心失守的风险。

无数情绪最终会转化成一种彻骨的寒意笼罩心头，几乎要将李小缺永久冰封其中。

所幸，在这期间团子始终以魂力与李小缺共鸣，二人共同承担着这种恐怖的负担。

等到漫长的黑暗过去，李小缺终于闭合了湮灭之眼。

但此时他的眼睛也已经无法睁开。

七大灭世魔从登场到覆灭，总共用了七次呼吸的时间。

这七次呼吸的时间已经完全超过了李小缺肉身的负荷极限，他的神魂因此受到重创，视觉已经被永久剥夺。

但这时的李小缺却很明显地意识到了自身的提升，而他也明白了团子的良苦用心。

“团子......”

沉吟片刻，李小缺忽然开口：“这地方，大概不是我之前看到的模样吧？它的力量是不是唤起心魔？你始终不肯透露它的消息，也不肯开启黑沙海，恐怕是因为知道它的真相吧......”

“呼玛拉噶。”

团子沉默两秒，忽然开口说出了一个极陌生的词汇。

但李小缺却猛然回忆起，自己当初无意间窥视到团子记忆，曾听团子的生母雀提起过的那一汪圣泉。

魂器一族圣泉，呼玛拉噶，只有真正的魂器之王才有资格进入其中洗礼的独特圣地。

“原来这里就是呼玛拉噶......”

李小缺苦笑：“团子，你带着我这个人类来到魂器一族圣地，会不会......”

“不是俺带你来的，而是你自己找到了另一个入口。”

团子轻声否认，语气里也带着一丝疑惑：“其实在进来之前，俺也没想到......不过等咱们打开了白帝峰内部的那层地面之后，俺就立刻认出了这地方的力量。”

“呼玛拉噶是世上最神奇的存在，拥有至高无上的幻境力量，能够将任何生灵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化作真实......只有战胜它、或者开启黑沙海逃走才能离开那种真实幻境。”

团子一边说着，一边用魂力将自己的意识与李小缺共享。

下一刻，李小缺通过她的双眼重新看到了一切。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之前那种诡异而血腥的世界，这里只不过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地下深窟。

如果非说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那大概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朦胧薄雾，以及洞窟上方足以令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瞬间崩溃的密集气孔。

然而团子的视线焦点停留处，却是隐藏在薄雾之下、借着昏暗光线几乎与整个洞窟融为一体的深潭。

他们此刻就在深潭不远处，李小缺顺着团子的视线前行，不多时就来到深潭旁边。

“这就是魂器一族的呼玛拉噶么？”

李小缺轻笑道：“我通过了它的考验，接下来该怎么做？喝圣水汲取力量？”

“不，那样会被呼玛拉噶同化，最终成为虚幻真实世界的一部分。”

团子轻轻摇头，继而引导着李小缺将圣力化作触角探入其中。

这一刻，李小缺感觉到了另一个庞大意念的存在。

那是一种极为强大又极为平和的精神体，以创世圣人的阅历，竟也无法找出能够形容它存在的词语。

但至少，李小缺能够确信，世上绝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拥有如此强大而磅礴的精神。

身为魂器之王，团子的精神已经极为强大，甚至连帝释天在纯粹的精神力层面上也要逊色于她。

可是与此刻这股庞大意念相比，团子的精神却渺小得像是大海中的一滴浪花。

更难能可贵的是，如此庞大的精神竟极为纯粹，其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思维，只是以一种最古老、最原始的方式保存在那里。

“呼玛拉噶的意思，是智慧之泉。”

团子的声音通过魂力共鸣的方式传入李小缺脑海：“不过这是我们魂器一族的说法......在你们人族的信仰中，也有极少数的大觉悟者见证过它的存在，并且还通过自己的方式为它命名......”

“原来......”

李小缺想要说些什么，但涌现在心头的震撼却令他的思维都快要陷入停滞。

不必从中汲取和剥夺任何东西，仅仅是感受、观察这种庞大而原始的精神，就已经给李小缺带来了极多的感悟。

这一刻时间变得无限漫长，许多在过去苦思冥想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都变得极为简单。

这种全知全能的美妙感觉深深吸引了李小缺，他在不知不觉中沉迷，几乎要完全沦陷其中。

幸运而又不幸的是，团子在最后关头以魂力斩断了他的圣力触角，迫使他从中苏醒过来。

“啊！”

从那种美妙感觉中恢复，李小缺发出了短促而惊讶的轻哼。

但等他回过神来，立刻惊出了满头冷汗。

刚才短短瞬间，却远比当初的源界陨灭还要凶险千万倍。

面对那种纯粹、没有丝毫恶意的纯净精神，接触的时间只要稍长一些，就会轻而易举地被同化与融合。

“还好有你......”李小缺轻声感慨着。

团子沉吟两秒：“在俺们魂器一族，只有王族才能接触呼玛拉噶，而在接触过程里，作为长辈的一方要隐藏在暗中观察，一旦发现同化的趋势，就要立刻斩断幼体的魂力触角......”

“所以......”

团子说着说着忽然化作人形，蹦蹦跳跳地绕到了李小缺面前：“快叫爸爸！”

李小缺：？？？

这个弯拐得有点猝不及防......

“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李小缺苦笑着开口，又随手揉乱了团子的头发：“先不说别的，现在看来，八十八重镇魔狱的底部其实是呼玛拉噶的另一处入口。团子，你觉得之前在蓬莱村的那个徐福，他所说的‘偷袭白帝的世家叛徒’到底在哪？”

“谁知道呢......”

团子翻了个白眼：“不过俺觉得，多半是已经被呼玛拉噶同化了......毕竟别人身边可没有俺这种聪明伶俐又娇俏可人的小可爱跟着......”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水面立刻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