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虚无一的话，李小缺心底深处犹如针刺一样疼。

时至今日，李小缺心中最深处埋藏着最深的疑问，恰恰就是这一点。

凭自己这样的人，难道真有资格被称为天生圣人、得到天公土伯看重、甚至于执掌整个太炎城？

以往他不知道自己的对手究竟是多么强大，但现在逐渐接近了真相、乃至于来到诸天之巅，他心中便已弥漫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

但平日里这情绪都能压抑住，今日先是神秘人诛杀六魔使，后是虚无一借助命运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再到此刻武灵儿莫名被人绑走、甚至即将身死道消。

诸般压力层层叠叠，终于击穿了李小缺的内心防线，撼动了他曾以为坚不可摧的道心。

溢出体外的魔雾化作人形，猛然间抱住了李小缺四肢。

一道剑光悄然降临，先是将狂暴中的嗜元兽分成两半，随即贯穿了李小缺的身体。

剑锋一转，便临近虚无一身前。

但虚无一早已缓退半步，恰在毫厘之间避开剑光走向：“命运之内，一切动向皆在我心，你影宫纵然手段精妙，亦休想伤我分毫。”

“不愧是小天公，帝释天大人有要事相商，劳烦尊驾移步。”

剑光停滞，光焰弥漫开来，依稀是个人形，声音低沉。

“诸天之巅，尘垢不染，我亦如是。”

虚无一洒然而笑：“不入局中尚有一线生机，万一入局，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便多谢阁下此番相助。”

剑光所化人形隔空一拜，话刚说完，便见虚无一笑道：“相助？倒也未必......”

话音刚落，凶戾气息铺天盖地般弥漫开来。

命运、轮回、五行、时空......

种种法则纵横交错，震碎了李小缺浑身血肉，将他化作一尊魔气巨人。

眸中尽是凶恶之色，浓雾构成的面孔上，却浮现着迷茫。

“不配、不配......”

低声呢喃着，李小缺的视线落到剑光之上，随即迸发出更为充满着恨意的神情：“敌人！死！”

说话间，大手从天压下。

剑光刚欲闪躲，猿魔摄空便已发作，当即封锁住整个空间。

虚无一也被波及，脸上更是浮现惊色。

这一掌的威力，远超出了他通过命运法则预测的结果。

“这、有什么东西超脱于命运之外！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心中震骇不已，虚无一飞身暴退。

牛魔震荡恰在此刻来袭，剑光隐遁虚空，勉强逃过一劫，虚无一慢了片刻，当场被炸碎了一腿一臂。

李小缺仍不罢休，他此刻意识混沌，心里只知道那剑光与虚无一都是自己敌人。

但他毕竟还是憎恨剑光更多些，所以放跑了虚无一，只以双拳猛烈轰击空间，以期将那道隐遁虚空的剑光也彻底摧毁。

震波持续积累，片刻后竟将整片空间搅成了一片混沌，连带空间以下的虚空也受波及。

藏身于剑光中的影宫刺客因此而心惊不已，但因空间被搅碎成混沌，他根本不敢回归空间挪移位置，所以只能隐遁在虚空中，硬抗震荡余波。

然而此刻的李小缺陷入狂暴，力量却似无穷无尽。

震荡余波逐渐积累，到最后竟在虚空中形成了风暴。

从空间中逸散出来的力量和法则混杂融合，诸般碎片在震荡余波中激烈对撞。

恐怖的能量迅速增幅，最终横向席卷，所过之处甚至使虚空开辟，将原本早已沉淀成了虚空的混沌再度搅乱。

如此恐怖的情形终于让影宫刺客意识到了危机感，他顾不得其它，立刻就要遁回空间逃走。

然而此时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猿魔摄空的力量已经渗透了空间，将他所在虚空也完全镇压。

风暴过后，剑光荡然无存。

身在其中的影宫刺客随之消亡，而虚无一也在此时逃遁无踪。

但危机也恰好在此时降临。

驻守太炎城中的司天命等人收到风声，此刻皆已赶到此地。

见李小缺入魔失神，司天命大惊失色，忙带着城主府众强者将李小缺团团围住。

众人形成阵势，刚欲联手镇压李小缺体内魔元，便见悟道长阶方向亮起一点精光。

自太古年代至今，始终未曾离开诸天之巅半步的帝释天悄然降临。

庞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司天命等人全然无法与之抗衡，因此被压迫得面色惨白，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十劫......”

司天命仰视着空中那并不可见、却又切实存在着的伟大者，发出了绝望而震撼的叹息。

初劫金丹，二劫元婴，三劫化神，四劫炼虚。

五劫合体，六劫大乘，七劫渡劫，八劫为仙。

九劫封神，十劫空明。

所谓空明，即至高、至大、无穷、无尽，与道同生，为道之化身。

十劫以上，才是圣人。

道，乃圣人之器。

这一次出现的帝释天，与以往的一切形象都截然不同。

无人可见、无人可及，但他的存在却如同日月天地一般真切，时刻都在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内心、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存在和命运。

在这庞大而又恐怖的威压中，李小缺身上暴走的魔气渐渐变得驯服而顺从。

“竟如此弱小？”

冥冥中，那伟大存在似是疑问、似是叹息。

“是如此弱小。”

他自问自答。

随后无形之力弥漫，涵盖李小缺诸身，直接裹挟着他消弭于虚无。

诸天之巅一片寂然。

......

上古天庭，现世帝释天正上早朝。

下属禀报今日三界要闻，轮转王离开天魔界前往诸天之巅一事，恰是帝释天重点关注之事。

正这时，一股无形之力传遍上古天界。

凡七劫以上修士，心中皆有感应。

现世帝释天勃然变色，迅速退朝来在密室。

密室中，其余两个帝释天都已出现，其中一个乃未来帝释天，另一个则是生面孔，一身气息衰微，垂垂老矣。

三个帝释天再次齐聚，随着无形之力降临，那极其伟大却又不可名状的存在，终于降临。

“终究还是差了一千阶......”

叹息声无人知晓，三个帝释天随着叹息声融为一体。

他化作一尊神灵，面貌模糊不清，身披霞光万丈，其中仿佛蕴含着诸天万界。

李小缺被他握在手中。

这感觉很奇怪，倘若凝视这一尊神，便会觉得他不过一人多高，而在他手中的李小缺却小的像是一粒尘埃。

但若凝视李小缺，便会觉得李小缺魔化后的肉身足有百丈大小，而握着李小缺的这一尊神已是顶天立地、壮大到了无法再壮大的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