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的前一天，村子里就不会再让小孩子，随便再乱跑去山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子，没有一次例外的。

现任村长是和我小叔平辈的一个中年男人，肩膀开阔，在顾祁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对我说，这个人的面相体格都属于那种大开大合的类型，一定是个爽快人。

我管村长叫‘虎子叔’，祭祖的前一天晚上，他来了我们家一趟，不过说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

祭祖那天，我们所有人都起得很早，认认真真用山上采下来，早就弄好的草药沐浴，换上了素色的衣服。

因为顾祁还不算是我们孟家的人，所以他这一整天，就只能在屋子里待着。

早餐吃的还是小馄饨，吃完早餐，我们就出门去了。

和我们差不多时间出门的，还有孟素晚一家子，我们一般会直接去祠堂。

孟家的祠堂建在村子比较边缘的地方，除非有大事，不然不会轻易的开祠堂的……

孟素晚和我是平辈，两家人刚见上，乖乖叫了人以后，孟素晚就走在了我的身边。

“我记得去年你好像没回来吧？”我开口问她。

孟素晚摇摇头：“去年我被派去国外实习去了，压根不让放假，没办法，实在是赶不回来。”

我点点头，“噢”了一声：“我还没问，你现在在哪里读书啊？”

孟素晚和我一个年纪，也应该是在读大二，开学就到大二下半学期了。

“我在H市，我记得你是在N市对吧？”

我们一路说着话，没多久就到了。

到的时候，祠堂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不过好几个，我之前记得的，和我、孟素晚平辈的人都没有回来，大概也是和孟素晚一样，有事走不开。

祭祖时间定在了早上八点半，一到时间，虎子叔就站在了祠堂门口，聚集在祠堂前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虎子叔先是把祭典誓词念了一遍，然后转身，打开了祠堂的大门。

他率先走进去，上了香，又是一番誓词，才算上完香，站起来，走到了祠堂一边站着。

村子里还有一些老人，论辈分，就轮到这些老人家上香了。

因为年纪大，所以他们是由家里的小辈搀扶着走进去的，他们上完香，就轮到我奶奶他们那一辈儿。

我奶奶他们也不算年纪特别大，基本上都还在，我小叔那个辈分的人也都在，所以人很多。

反倒是轮到我和孟素晚的时候，我们这一辈没几个人。

我走进祠堂，从一边抽出了三炷香，沾油，点燃，然后庄重地跪下。

祠堂里挂着的，是我们孟家历代祖辈的画像，至于牌位，应该是供奉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毕竟，祠堂，我们至今为止进来过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一个前厅而已。

上完了香，我和孟素晚就退了出去。

走出去以后，我不由自主感叹了一句：“我们这一辈的基本都没人留下来了。”

孟素晚点点头：“是啊，都是出去过的人了，哪里还舍得留下来。”

“那你呢？”我侧头，问她。

孟素晚轻轻一笑：“我不知道，可能会回来，可能不会，说不清楚。”

一个辈分一个辈分的轮下去，最小的孩子还在襁褓里，就由妈妈抱着进来，爸爸代为上香。

上完香，虎子叔就把烤乳猪上的红色盖布给掀开，然后开始分猪肉。

除却猪肉，还有各种各样的，一大桌子好菜。

祭祖，也等于是整个村子一起过大年。

大年三十是小家团圆，祭祖，就是大家团圆，一起过年。

这么热热闹闹的过了大半天，直到虎子叔把祠堂门给关上，才算完。

回了家以后，奶奶就先拿着分到的那包猪肉，去厨房放好。

我则回房间，换下了那一身衣服，换了一套家居服。

我回房间的时候，顾祁正靠坐在我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我看了一下封面，还是我看不懂的字……

“这是什么书啊？”我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顾祁把书随手合上，放在一边，道：“就是问你奶奶随便借的一本书，说的是关于符箓的事情，怎么样，今天你们去祭祖，听上去很热闹。”

我顿时笑道：“嗯，是挺热闹的，不过唯一不大好的，就是我们这一辈的人，就回来了十几个，人不齐全。”

“都是这样子的。”顾祁笑了一下，道。

“诶，你们顾家，当时祭祖么？”

“当时也会祭祖，不过时间不像你们这样，选在大年三十前一天，我们一般在三四月左右的时候，祭祖。”

听了顾祁的话，我点点头：“噢，那现在的顾家呢？”

我刚说出这话，就觉得有点囧……

祭祖祭祖，顾祁可不就是现在顾家的祖先么……

顾祁明显也发现了我话里的不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悠悠道：“他们祭祖，我反正是不需要回去参加的了。”

这时候，小叔在外头敲门，喊道：“妈刚刚把烤乳猪切好了，你们出来吃啊。”

“好，”我应了一声，拉着顾祁起来，“走，烤乳猪是一定要吃的。”

烤乳猪的外皮被烤得香香脆脆的，金黄色的表皮，里面的肉却很******奶喜欢倒一碗酱油来蘸着吃，小叔口味比较重，喜欢吃辣。

于是，每一年祭祖完了回来，从来都是准备一大碗酱油，我和奶奶蘸着吃，然后单独给小叔准备一碗辣椒。

咬下去第一口，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表皮酥脆，肉质鲜嫩多汁，而且这一头猪选得很好，肉不是那种纯的劲瘦肉，带着一点夹层肥肉，肥而不腻！

一个大写的满足啊！！！

顾祁是吃东西特别清淡的人，他跟着吃了一两口，就没有再动筷子了，只是看着我们吃。

总归我在他面前这么放肆的吃，也不是第一回了，没啥不好意思。

不过在他停筷子后，我抬头道：“你能吃重口味么？不行的话，明天年夜饭，我给你多做几个清淡一点儿的菜。”

顾祁没来过我家所以不知道，可是我是知道的，奶奶年夜饭上都是大菜，这样的大菜，一般都很浓油赤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