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艾恩葛朗特，第22层…

皎洁的月光为这片森林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远方的湖泊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波动着，反射起一点点弧光。

高山与流水遵循着自己存在的使命，一个静静的屹立，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一个缓缓的流淌，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

平静的夜幕在这一动一静间，显得更加深邃，相信就算再急躁的人，身处这样的景色中，都会不由自主的迷失在里面，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森之屋』的阳台上，一个木制的躺椅正摆在那里，在躺在上面的那道人影的刻意之下，轻轻的晃悠着，为这份宁静更添了一丝生气。

羽晨双臂枕在脑袋下，漆黑的眸子望着那圆润如银盘的皎月，眼神就像是与这片夜空融为了一体般，平静又深邃。

只是…没什么焦距。

因为在他的此时的脑海里，正有着许多进入这个世界后的记忆，在如同放电影一般，慢慢呈现着。

因为明天，就是决战的时刻，明天过后，他要么是死在最终boss的手里，要么就是离开这个生活了一年零八个月的虚拟世界，离开亚丝娜，回到七都世界之中…

面对这样一种情况，即便是羽晨，心思也难免有了几分复杂的感觉。

时间，也便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在羽晨陷入难以自拔的回忆中的时候，一道小小的脚步声在他背后响起，唤醒了他渐渐远去的心神。

接着，一道清脆稚嫩的女声响起。

“爸爸，妈妈让你该睡觉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侧过头去，就看到了结衣那张精致的小脸，正带着可爱的笑容盯着自己。

羽晨微微一笑：“结衣今晚也还没睡吗？”

“唔…”结衣眨了眨萌萌的大眼睛，接着歪了歪小脑袋，背着小手，用一种甜甜的微笑这样说了一句。

“因为我今晚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虽然，结衣的笑容很甜美，充满了小孩子的乖巧和童真，但羽晨是谁？一些细微的事情，他不去注意也就罢了，但在他的眼前，那就不可能躲得过他的感知。

他很明显的看出了，结衣这个可爱的笑容里面，有着隐含极深的不舍和勉强。

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羽晨从躺椅上支起了身子，面色复杂的看向了眼前这个可爱的少女。

“结衣…”

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羽晨轻声开口：“明天，我和妈妈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和你说再见了…”

听到这样的话，结衣看着他，面色瞬间一怔，接着便是低下了小脑袋，一双小手也是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爸爸果然发现了呢…”

羽晨微微一笑，拉起了她温凉的小手：“因为我知道，这个游戏是不存在bug的，结衣既没有玩家的光标，又能自由进出玩家的房间，所以除了GM，应该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吧？”

结衣的小嘴紧紧的抿了起来，一双大眼睛中也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爸爸…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你一样。”

羽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只是因为看过动漫，所以知道一点剧本而已，这完全和聪明扯不上关系。

他蹲在了她的面前，这样问了：“结衣，你应该早就恢复了记忆，并且知道我察觉到了你身份的事情吧？”

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在结衣的小脸上，看到那种复杂的表情了，而结衣之所以会露出这种神色，除了记忆恢复之外，羽晨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

接着，结衣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点了点头，低着脑袋看着羽晨那柔和的表情，仿佛能温暖人心一样，让她感觉那种离别的伤感都弱了几分。

“其实，在遇到爸爸和妈妈的第二天，我就已经恢复了记忆，不过，我想就这样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所以一直没敢和你们说…”

结衣的嘴唇紧抿着，一张小脸也带着难过的神色，声线虽然娇嫩，但任谁都能感受到她那颗小小的心灵中的不安。

“呐…结衣…”

看着楚楚可怜的结衣，羽晨心中也有些难受，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着看着她，轻声道：“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你的真实身份呢？”

他只记得结衣是一个管理系统的GM，但具体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况且，动画之中，结衣的身份也是被桐人发现了的，而且好像还通过什么操作，将她从SAO里边保留了下来，让得以后的游戏中都有了结衣的存在。

虽然他没有桐人那种堪比程序员的技术，但还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让这个“他和亚丝娜的女儿”保存下来。

因为，他最终是肯定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要是能让结衣留下来，去陪伴着亚丝娜，那对后者来说，也应该算是一点慰藉了吧…

对此，结衣也没有拒绝，用脚尖点动着脚下的木质地板，缓缓的开口了。

“这个被称为SAO的世界，是由一个巨大的系统支配的，系统的名字是‘Cardinal’。”

“这个系统不需要人工维护，可以靠自己的判断来调整SAO的平衡，怪物或NPC的AI，道具和货币的出现率，全部都由Cardinal所控制的程序群来操作，就连玩家的精神治疗也是。”

结衣眼帘低垂，小手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角，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这般说道。

“精神状态管理支援用程式，试作品一号，代号Yui。”

顿了顿，她抬起头，如同看医生的病人一般，看着羽晨的反应。

“这就是我…”

听到结衣的解释，羽晨有些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你也是AI（人工智能）吗？”

结衣点了点头，再次垂下了脑袋。

“为了不给玩家带来不适感，我被赋予了感情模仿机能，也就是说…”

她的一张小脸被刘海的阴影笼罩，语气也明显的颤抖了起来，但却是这样说道：“我无论是存在、还是感情，都是假的…全部都是…”

滴答、滴答…

晶莹的泪珠，从结衣的脸颊划过，落在了脚下的木制地板上，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两滴、三滴…

仿佛滴在了人的心头，让人不由自主会产生一种压抑的感觉。

然而结衣却是继续道：“包括这些眼泪…也是假的…”

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一双小手也是死死的捏着自己的衣角，连骨节都发白了。

“对不起，爸…不，晨羽先生…”

结衣深深的低着头，犹如一个囚徒般，等待着羽晨对她的判决。

在她看来，羽晨和亚丝娜之所以会对她那么关爱和照顾，肯定都是以为她是现实中可怜的孩子的缘故，一旦知道她是这个将他们囚禁在这里的死亡游戏的AI，那么冷落她甚至唾骂她，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她现在就做好了接受羽晨唾骂的准备。

然而…

“不是假的哦，结衣。”

羽晨还是那样温柔的笑着，继续轻轻的摸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丝，让得结衣瞬间抬起了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

她这般呢喃着。

羽晨伸出手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轻声道：“因为我能够感觉到，结衣的感情并不是假的，这几个月的生活，也证明了你不仅仅只是个AI而已。”

确实，结衣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AI的样子，羽晨反而觉得，比起克拉帝尔那些心思恶毒的玩家，她反而更像一个人类。

听到这样的话，虽然羽晨在为她擦拭着眼泪，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结衣的眼泪却是愈发汹涌了起来，她扑进了羽晨的怀中，开始抽泣。

“爸爸和妈妈表现出了不同于其他玩家的感情数值，有幸福，有喜悦，有感动，有温馨…所以…所以…”

结衣死死的抱着羽晨，仿佛一松开就再也见不到他和亚丝娜了一般。

“所以，我想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我知道的哦，结衣…”感受着怀中这个小少女那颤抖的小身子，羽晨的心中怜意更甚，但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所以只能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

良久…

结衣从怀中抬起了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羽晨。

“对了爸爸…这件事情能别告诉妈妈吗？我怕她知道我的事情伤心…”

“这个…”闻言，羽晨稍稍一怔，随即朝着结衣身后看了一眼，接着苦笑了一声。

“貌似已经晚了呢…”

结衣小脸一僵，转过头去，在阳台的门口，亚丝娜那捂着嘴，却流着泪水的模样，便是落入了眼帘。

惊慌的表情，立马便是出现在了结衣的小脸上。

显然，亚丝娜已经听到了她和羽晨之间的谈话！

“妈妈…”

“结衣酱！”

亚丝娜两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怔然的结衣，像是要把她给搂进身体里去一般。

看着两个抱在一起哭泣的少女，羽晨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这样说了一句。

“其实，亚丝娜、结衣，就算这个游戏被彻底攻略了，以后你们也不是不能再见面的。”

“真的？！”听到这样的话语，亚丝娜和结衣瞬间就转过了头来，眼眶通红，目光却是紧紧的看向了他。

“羽，你有什么办法吗？”

亚丝娜立马这样问道。

“这个不好说…”羽晨沉吟着道：“不过放心吧，就算我做不到，那个家伙肯定是可以的！以后你们绝对能再见面的！”

“那个家伙？”亚丝娜疑惑道：“羽，你说的是谁？”

羽晨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明天你就知道了。”

闻言，亚丝娜也不再多说，她放开了结衣，来到了羽晨的面前，完全不在意结衣还在一边看着，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还带着水迹的栗色眸子里满是坚定。

“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着你！”

似乎有了羽晨的承诺，结衣此刻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立马凑了过来，将小小的身子挤在了两人的中间。

“结衣也相信爸爸！”

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信任，羽晨心里再次泛起了剧烈的波动，一手回抱着亚丝娜，用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鼻尖轻嗅着那份熟悉的香气，一手轻轻摸着结衣的小脑袋。

他这样的动作，让亚丝娜心中的信任更加爆棚了，心中对于明天的不安，也渐渐消失了。

“呐…羽…”

“怎么了？”

“我们明天一定会成功的吧？”

“啊，我早就和你约定好了，一定会把你从这个世界带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