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蜮山者，有蜮民之国，桑姓，食黍，射蜮是食。有人方扜弓射黄蛇，名曰蜮人。

《山海经·大荒南经》

云止作为妖对可吃的果子没什么见识，常胡乱采摘，姬质不愿意带她，自己去采果子了，留她在河边休息，云止便坐在河边等着。

正无聊着，“啪”一颗小砂石破水而出，直直便朝着云止脸上打来，云止随手捡起一根小棍掷了出去，与那砂石在空中碰了个正着，双双落到了地上。

云止站起来往水里一瞧，一条黄溜溜类似蛇的鱼，弯弯扭扭鬼鬼祟祟地钻到水草里，不见了。

云止图志看了不少，奈何骨刻的图形大多简略跟实物对不上，想了想猜测可能是含沙射影的蜮，心下便不甚在意的坐回石头上，蜮的能耐便只能袭击袭击凡人。

一会，姬质提了一兜果子回来了，云止颇好笑的告诉他河里有鱼想袭击她，还朝她吐了块砂子。

姬质朝河里看了看说，这河里是有蜮，刚在路上遇到蜮民国的人，他们刚捕完蜮，还嘱咐他离河远一点。蜮吐的砂子打在身上会生疮，打在影子上，身体也会不舒服。

“这河里应该挺多的，我们是该离河远一点。”姬质朝河里丢了几块石头，水里黑影窜动。

“嗯。”云止也不想老是要提防打过来的砂石。

两人换了条路，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呆滞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男子半低着头，脸庞英朗，眉眼俊秀，嘴角微带点孩童般的不悦，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鞋，眉头微皱，似乎对自己的鞋子有什么困惑。

一头火红的头发松松的束起，斜插着一根普通的木藤，却显示他不是个凡人。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姬质觉得男子神情不太对，上前问道。

“等我娘子。”男子头也不抬，语气呆板。

姬质想近前看看，云止拉住了他。

云止有些奇怪的感觉，可是又说不清，那男子给她的感觉不是危险而一丝亲切，可是她确确实实不曾认识过眼前的男子，心里怕是有什么异常，便先一步上前。

这一上前，云止立刻注意到了一个她很熟识的东西，一块碧绿的藻石挂在这人的腰间，恍然便是自己留在青要山树洞里面的那颗。

云止的手不由自主的就伸了过去，拾起那块石头想看仔细，挂绳被云止拉的有些崩紧，石头离了身，那男子的衣服上竟渗出了丝丝血迹。

“疼！疼！”男子突然就大喊大叫起来，云止吓得立刻松了手。

男子抬起头看向云止，顷刻便忘了疼痛，眉眼舒展，眼神慢慢由混沌变得似乎有些清明了，英朗的脸上有了点精神气，嘴角微微翘起，脸颊露出两个温柔的酒窝，对着云止开口道：“云止~”

云止瞪大了眼睛，不由的一惊，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他如何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而且，这声音，这声音似在哪里听到过，这一惊便呆在了原处。

“你在干什么！”突然一个年轻女子一阵风一样冲过来，一手按住那年轻男子的肩膀，手里尚捏着一把草药，另一手“啪”的拍掉云止呆在半空的手，狠狠地瞪了云止一眼，隐隐散出些妖气。

云止缩回手依然站在原地，女子转头揉出些草药汁往男子腿上涂，像哄小孩一样哄着那红发男子：“都是娘子不好，没看护好你，让那可恶的蜮伤了你。不疼了哈，回头娘子给你吃甜甜的甘华果。”

男子刚刚有些愉悦的眼睛又渐渐混沌了起来，只一副迷茫的样子的依然仰头盯着云止，云止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自己清晰的影子，也是一脸茫然。

那女子见状朝云止啐了一口：“不要脸的骚狐狸！”说完使劲拉起起那男子，急急的离开了。

云止看着年轻女子紧紧地贴着那男子，男子时不时想要回头，却被那女子使劲扯着手臂，每次头回到一半便被硬拽着向前几步。女子头上插的一只紫花随着他们的动作摇摇晃晃，越来越远。

云止愣愣的看着他们走远，直到姬质近前问她：“那个人好像喊了你的名字？”

“是啊，可是我不认识他……可是他身上那块石头好像是我的……可是他应该是妖啊，居然会被蜮伤了……”好多可是，云止有些糊涂了。

“那女子好像知道你是狐狸。”姬质又说。

云止低头想了想，说：“她可能只是骂我。”云止抬头问姬质。

“原来是骂人的话。”姬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

“嗯。”云止低下头继续回想，他，到底是谁？

云止自己想不明白，跟姬质一道回忆了一番自己在青要山的日子。

两人讨论来讨论去，姬质总结道，可能是青要山里的某个小妖，在还没修成人形时见过云止，又路过树洞捡了云止留在树里的宝石，云止离开后才修得人形，所以云止并不认得。

云止听了没说话，虽然这是最好的解释，却还是有好多说不通的地方。

洞口明明是已经封了的，难道中间还打开过？的确有可能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那简陋的障眼法消退后，洞口却尚未封上，有小妖经过捡了那块藻石。

那男子为什么一副呆滞的样子，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又好像比较清醒？

他那样火红的头发若不是天生的，是要用法术维持的，他那样一副呆样，连蜮都能伤到他，如何用法术维持自己的头发？

若是天生的那便更奇怪了，云止从未见过天生红发的妖，连自己这样火红的狐狸换作人身也是黑发。

最要紧的是那男子的气息很是熟悉，声音也似曾相识，那感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若青要山真的曾有过这样一个妖，自己怎会从来没有感觉到？

他到底是谁？云止急的简直想抓他来问一问，可是他身边的女子又很怪异，似乎与那男子是伴侣关系。自己若因为这样的原因，贸贸然去找别人的伴侣质问，岂不是让人误会。

可是那男子的音容笑貌却萦绕心头总也不去，云止心里放不下，跟姬质絮絮叨叨了好几天，直到姬质不想理她了，才悻悻闭了嘴，闷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