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各地探报就汇总到了高不二的桌前，很奇怪，本来应该远在碎叶城的突厥联军，此时竟然有小股骑兵出现在了高昌一带进行劫掠，要知道碎叶城到高昌可隔着两千多里地呢，近半年来，劫掠的事情居然发生了不下四十起，超过前人的劫掠队伍居然有二十多次。

这很不正常，要知道之前苏定方带领的大军可是驻守在庭州的，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让他们千里迢迢翻越天山来到高昌呢。

同样奇怪的是，这种情况在安西都护府境内却是没有，要知道从碎叶城出发，翻越天山到达龟兹更便利，如果抢掠只是为了筹备粮草物资，大可不必冒着被唐军团灭的风险来到两千多里外的高昌。

事情很复杂，高不二暂时想不通，想不通的还有侯军集和李靖等人。

“这种情况却是少见，往年我在西域的时候，各部族都龟缩在碎叶城附近，而今竟然都不买苏定方的帐，跑到他身后来打劫了。”侯军集哈哈笑道。

李靖也疑惑：“一般大军行动，短缺粮食，最多会在八百里左右范围内觅粮，还得确定那里有够大军食用的粮食，再远即使知道有粮，大军也会因为饥饿而有倾覆的风险，任何一个大将都不会做这种蠢事。”

张仲平道：“他们会不会是那些家伙派出来的探子？”

“哦？怎么说？”高不二让他继续说下去。

张仲平朝高不二抱一下拳道：“以前属下在张掖练兵时候，因为与当时的草原各部经常有摩擦，所以我就命令军士冒充强盗，一面吓唬那些亲近草原部族的商人，一面收集目标部族的情报，一旦确定时机成熟，就果断派出大军出击，目前这里的情况很像，他们会不会东进之心不死，想探查朝廷的动静呢？”

高不二点点头，道：“故土难离啊，这种情况还是有的，但是目前安西都护府辖区内却是没有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解释呢？”

听高不二如此说，帐中又陷入了寂静，这情况还真不好下定论，唯今之计只能等，等各路斥候的消息，等朝廷供给大军的物资，等盘踞在碎叶城的突厥联军有动静。

高不二也想看看历史上被称作上帝之鞭的突厥西征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目前来看，是打不过唐军之后开始的，但是这其中又有没有其他变故呢？历史上没有记载，反正最后都是去了西方，到达了东欧。

碎叶城，在后世的哈萨克境内，算得上是中亚比较繁荣的一座城池，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城市，此时正以前所未有的繁华向世人昭示着它的存在。

突厥几个部落联军及各部族臣民四百多万人口都聚在这附近，一起为部族今后的发展谋划出路。

在碎叶城临时搭建的大帐中，各部族首领欢聚一堂。

“哈哈哈，这他奶奶，难熬的冬季总算过去了，如今冰雪正在融化，再又一个月，已经在冰雪覆盖下发芽的小草就会露出来，我们就要有足够的草料来喂养我们的战马和子民了。”

大帐中坐在上手的中年大胡须男子用精致的腰刀，切下一片面前烤的焦黄的羊腿肉送进嘴中道：“吐谷浑大长老说的极是，近些年的冬天雪下的实在有些过分，冻死了我们许多牛羊，导致我们应该纵横天下的勇士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而只能偏安一隅，苟延残喘，怕是他们的腰刀都割不动肉了吧。”

“哈哈哈——”大帐中的人都是昂着脖子哈哈大笑。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纹身肌肉男走出来道：“我敬爱的大汗，作为您的勇士我无时无刻不准备着，跟随着您去夺回我们曾经的家园，为此我随时准备为您冲锋陷阵。”

“库沙将军真乃悍将也，突施大汗，我为您有库沙这种猛将敬您一杯，预祝您万寿无疆，宏图大展。”

坐在上首的正是突厥如今的大汗突施，听了吐谷浑大长老的话，举起面前的兽脚杯哈哈大笑着，将其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喝完还示意库沙也举起酒杯喝一杯。

得到示意，库沙也不做作，拿起身边一个突厥将领的桌上酒坛，对着嘴，昂首，一饮而尽，豪迈的一塌糊涂，引来帐中的人纷纷大吼喝彩。

突施看着手下第一猛将如此为自己张脸，很是得意，又端起酒杯畅饮一杯后，抬手止住叫嚣的众人，道：“唐朝的那个自负的皇帝，趁着我们闹灾荒发兵征讨我们，不仁不义，如今还要逼着我们去西征，要我们离开自己的家园去遥远的不知名的西方求活，他这是在做春秋大梦。”

见突施说到正事，这下没有人敢立马接话了，对位对于西征还是东征，联军内部意见是不统一的，有些惧怕大唐军威的小部族其实是不愿意再与唐军作战的，唐军的凶悍以及武器装备超过他们太多，但是去更加遥远的穷地方他们也不愿意，他们更怀念向唐朝进贡称臣时候的美好生活。

可是突施为了壮大自身的实力，哪管那些小部族的诉求，只要敢不跟他西征的部族都被他强势灭族了，草原、隔壁的规矩，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

突施扫视一圈，见下手黑压压的人群都是低头自顾喝酒，心里冷笑，目露鄙视的神情，就这个怂样，还想从他这得到尊重？若不是想多拉些人做炮灰，这些人求他他都不稀罕。

吐谷浑大长老又静默了一会儿，率先站起来：“尊敬的突施大汗，我无意质疑您的决定，但求您东进的时候能允许我吐谷浑的勇士依附于您的尾翼，请您带领我们夺回我们的家园，重现先祖的高光时刻，最好还能像以前一样能一路打到长安，掠夺大唐女人和财货，大唐的女人的，好久没碰过啦。”

“哈哈哈——”有一小部分部族首领配合的笑了起来。

突施面色稍霁，道：“大长老请放心，你吐谷浑的故地我会还给你的，我也知道你们顾忌什么，你们请放心，我不会为了一己之利，让你们做炮灰的，这次我们联合了吐蕃，他们答应发兵二十万，从唐军背后出击支援我们，我还请巫师做了占卜，大灾在今年就会散去，今年我部族的牛羊会得到大量的增长，只要我们能拖到来年，那么天时地利就会转到我们这一边。”

“大汗，我的属下打听到消息，说唐朝的皇帝不但按照约定给我们送来了粮食，同时还派来了大军，不知道意欲何为，如果他们突然想我们发动进攻，我们该如何是好？就怕唐人不会给我们这一年多的时间啊。”

“耶鲁，你在你部族曾经也是一位大英雄，怎么现在要拉稀啦。”库沙站起来朝着耶鲁吐了一口肉怒骂。

“库沙，别以为你是你部族的勇士就可以为所欲为，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怎么，要不要我们找个地方比试比试。”

“好了！库沙退下！”突施开言斥退库沙，又对耶鲁道：“你昭武九姓意欲何为？”

“在这里离队的狼无法成活，如今我们更是一体，但是我们不希望再做无谓厮杀，如果东进不顺利，还请您看在昆仑神的情分上，带着我们西征，我即使死了也会感谢您。”

突施一听，耶鲁并不是要反对自己，心里的不快消失一大半，点头道：“这个你放心，还有在座的各位也都请放心，我突施向你们保证，我会把你们当作兄弟看待，你们的子民就是我的子民，与唐军大战的时候，我不会让你们冲在最前面，如果有了好处，自然少不了大家的。”

突施话音刚落，下坐的人群又开始了热议，这一次不再像之前一般绷着脸，基本上都是面带笑容，这是小部族的悲哀，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其实所求的不多，只求有一片放牧之地，能使后代安稳生存就好，但是他们的悲哀就在于身边有多个强大的邻居，这样想偏安一隅那是不可能的，要么站在一边，要么站在另一边，敢于两面三刀或者中立的家伙，都已经湮灭在滚滚历史中了。

突施见下面各部族头人心中的顾虑打消了大半，心中冷笑，想不出力还想获利，都以一群鼠目寸光之辈，除了做炮灰，他实在想不出他们的出路，至于他们的子民，自己倒可以勉为其难的帮他们照顾。

趁着大家高兴，突施又发话了：“虽然不让你们冲锋在前，但是谁若干临阵脱逃或者不听调遣，我把话说在前头，那就准备用你们族人的人头敬献昆仑神吧。”

噪杂的人群又陷入了安静，这次突施不打算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举起酒杯道：“喝酒，我们静等大唐的粮食送来，这期间我们也要自力更生，多多的储备战略物资和武器，让我们大家为了我们部族的未来，干杯！”

众人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如今突施的意图已经公布与众，那么围绕西征的准备就得转移到东进上来，相对于西征的未知，东征的凶险让人更加绝望。但是带领狼群的王目标定下了，你反对或是不反对都是更改不了的，拳头不够硬啊，不反对还能跟着分一杯羹，反对的话顷刻就是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