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李栖宁早早醒来，枕边程星宇仍在酣睡，轻手轻脚洗漱下楼，恰巧碰到王妈刚到，正往厨房去，“李小姐早啊~”

“早上好，王嫂。”

王妈热情的招呼，喜气的脸庞，抖擞的精神让李栖宁为之一振，心情比往日更欢快一些，早起之后身体机能很快唤醒，东方初升的太阳将光线斜斜射入室内，给予人能量。

“李小姐，先喝杯水，我这就做饭，很快。”王妈递过来一杯温水。

“谢谢~”李栖宁双手接过水杯， 却从王嫂身后穿过，向厨房而去，边走边说要亲自做饭，还问小景的口味。

王嫂乐得有人干活儿，便一边嚼黄瓜，一边交代厨房事项——动动嘴皮子就有人替你下手，这种便宜事可不是常有的，遇见了就得使劲享受~

父子下楼看到餐桌上的饭菜均是一愣，李栖宁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好久不做饭，手生疏了，火候没掌握好——”

程星宇拿儿子打趣，“小景，快，替爸爸试试菜，看有没有毒~”

程景浩颇有些忐忑，夹菜的筷子在空中犹豫许久，才往嘴里送，“唔——”

李栖宁翘首以盼，“怎么样？”

程景浩看眼大人，迟疑着放下筷子，“我……不知道。”

李栖宁伸手过去摸摸他的顺毛，笑着安抚道，“没关系的，小景，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妈妈下回改进就是了~”

程景浩挤出一抹笑，转头望向父亲，“爸爸，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程星宇尝一口菜，“好吃！”?

李栖宁感激一笑，终于拿起筷子享用。

“熟悉的，家的味道！”他在对面补充，双眼亮晶晶的，闪着光。

早饭过后，父子二人一个上学一个上班，偌大的房子里剩下李栖宁和小儿子，其实王嫂、管家、育儿师都在，可他们来去匆匆，恪守本分，几乎不和她说无关的话。即便是王嫂这样的话痨，都会刻意减少和她说话的次数。

小儿子又睡了。一个多月的婴儿除了吃奶就是睡觉，玩一两个小时，饿了，吃奶，再玩一会儿，就又困了，困了就睡，睡着睡着饿醒，然后再吃奶，玩，睡，吃，玩，睡，吃，如此循环往复……

总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于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金雅楠的电话，她那边有些吵，说是正在拍新专辑的概念照，“夏天，你来找我玩儿吧~拍照太无聊了！”

李栖宁欣然答应，跟陈管家说一声，要外出一趟，他很快叫了司机开车在门口等候。

这是一辆BMW，以前没见过，司机也没见过，约三十多岁，自来熟地问她有没有驾照，李栖宁摇摇头，他解释道，“李小姐想自己开车，就考个驾照，如果嫌麻烦，我就是您的专属司机。”

李栖宁笑着道谢，对于考驾照这件事，有些心动，只是目前还未打算付诸行动。

来到金雅楠拍摄的场地，现场工作人员形色匆匆，李栖宁便直接找到她的休息室，刚好她拍了一半正在休息。

“怎么样？大明星，拍摄还顺利吗？”李栖宁给她递上一杯柠檬水。

金雅楠浅啜一口，将水放桌子上，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排了一多半了，休息半小时，待会儿继续。这次专辑公司特意请了外国的制作团队，打算冲一冲奖项！”

“太好了！”李栖宁为她感到高兴，“有了奖项的认可，你在娱乐圈更能站稳脚跟，我就提前祝你专辑大卖！抱奖而归！”

“哈哈！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呢，但承你吉言啦~”金雅楠笑道。忽然她又让助理出去买东西，然后把门反锁，确定休息室里只剩两人，说道，“夏天，上次见你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帮你呢？后来，被我想到一个办法——”

李栖宁看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这次专辑的制作概念是《我》，制作人在作曲填词时会结合的我个人经历，期间，我把你的故事跟他说了，他感触很深，连夜作了一首歌出来，目前录音已经完成，作品很好，我想为它拍摄MV，作为本次专辑的副主打，你意下如何？”

“什……什么？！”李栖宁被她的想法吓到了，“就这样公之于众吗？……小金子，我没有准备好……而且，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不不不，夏天，你先别急着否决——”金雅楠握住她的手，“是这样的，歌曲比较隐晦，不涉及你的任何隐私，MV会有一些暗示镜头，整个故事的呈现会进行艺术化的处理。”

“这怎么能帮我呢？”

“专辑发布之后，我会进行一系列宣传，这支MV背后的故事就是宣传点。同时，公司会帮我在网络上制造舆论，娱乐性与社会性相结合的新闻最容易爆了！而且你知道网友扒人很厉害的，他们一定能从‘我的朋友’中筛选，一步一步抽丝剥茧，最终揭开他的真面目！”

“你是说，利用网络舆论的力量？”

“对，其他的你不用管，只需想好，如果媒体采访到你，你该怎么说？”

“小金子，这个事，我想再考虑考虑……”

“嗯，这事一旦开始，便回不来头，所以你要考虑清楚，只是，作为你的好友，我希望你及早下定决心！”

“我知道了，小金子。你先忙，我尽快给你回复。”

回到家中的李栖宁神不守舍，在沙发上一坐就是半晌。中间王嫂喊她吃午饭，连叫几声才听见。

心不在焉地坐在饭桌上，直到菜和汤放凉，被王嫂收走了。

要这样做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一个家暴者；让小景看到父亲如此不堪的一面；让小枫也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利用网络的舆论，搞臭他的名声，是最优解吗？

如果是向妇联求助呢？也许她们会派人来调解，也许到时能和程星宇坐下来谈谈条件……

再或者，直接报警，请律师打官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也许会判一人一个孩子，小景大概率是跟他……

晚上，三人坐在餐桌吃晚饭，因中午没吃几口，李栖宁晚餐不由多吃了些，对面的程星宇忽然拿出手机，递过来，“看，老同学上新闻了——‘丑小鸭变白天鹅？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李栖宁放下筷子，狐疑地拿起手机，是金雅楠和杨紫悦的新闻！用饭圈的话来说，这是对家发的拉踩稿：文章将两人各年龄段所有能找到的照片都贴出来，进行对比，得出结论，杨紫悦从小美到大，连生的女儿都是天使，而金雅楠想要丑小鸭变天鹅，花天价做整形手术，依然不敌杨紫悦的天然美貌！不仅是外貌攻击，还有专业拉踩，杨紫悦国际大奖被大肆吹捧，金雅楠被质疑唱功……

短短一篇新闻，李栖宁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对面的人将手机抽走，“别看了，饭菜都要凉了。”

再次抬头，李栖宁冷起一张脸，语气不善，“太恶心了！”

“妈妈，今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吗？”程景浩投来好奇的眼光，平时妈妈总是淡淡的，说话也轻声细语，今天是怎么了？

小小的身子被抱起，放到了爸爸腿上，程景浩扭头去看爸爸，被他亲一口脸颊，胡渣扎得痒痒的，往他怀里一缩，咯咯地笑起来，“爸爸，好痒，咯咯~”

李栖宁冷眼看父子二人腻歪了十多分钟，王嫂收拾桌子，发现这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丝毫不打算挪动屁股，在心里嘀咕：平时不都是去沙发那里休闲放松么？

“爸爸妈妈，我们上楼去找弟弟玩儿吧~”程景浩提议道。

程星宇任由儿子下了餐桌，往楼梯口去。

李栖宁没有动。

程景浩回头看两个大人，觉得奇怪，今天他们怪怪的，怎么都不说话？

“小景，你先去。爸爸妈妈待会再上去。”程星宇道。

“哦。”

蹬——蹬——瞪——

上楼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李栖宁对上他的眼睛，“我要搬回阳光巴比伦住。”

他低下头，轻声道，“小景会想你的。”

蹭地起身，李栖宁喊来王管家，“麻烦你帮我收拾行李，我离开一段时间。”

“这……”王管家为难地望向老板。而老板对她轻轻摇头。她便默默退回去，留两人解决。?

李栖宁负气抱胸，质问他，“怎么？不让我走？要把我关起来吗？还是想杀了我？”

程星宇抬手扶额，想不通，两人的关系怎么忽然就急转直下？！只因为下午匆忙间做的那个决定？

“对不起。”他说。似乎现在除了对不起，其他的不管说什么，怎么说，都只会让事情更糟。

“对不起？？？”李栖宁不由冷笑，“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也许，该让她发泄出来，程星宇心道。“怎么忽然就生气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第一次做饭给小景吃，他特别开心。”

是啊，忽然就生气了……李栖宁的眼圈红了：金雅楠和杨紫悦的新闻，发布的时间太巧了，上午金雅楠才说了要利用网络舆论对付他，下午新闻忽然就出来了，而且占据热榜，这样的新闻一看就是有意为之；内容也太巧了，杨紫悦的女儿像天使这话，出自金雅楠，那晚在她卧室，她说不要让人发现她和杨紫悦是高中同学，文章开头第一句，‘没想到吧？知名国际音乐家杨紫悦竟然和她是高中同学？’，全篇捧杨紫悦踩金雅楠……更巧的是，平时不看八卦新闻的人，竟主动点开这样哗众取宠，毫无价值的新闻？

答案不言而喻。——新闻是他授意发的。

他是怎么知道两人谈话的内容的？——手机。与他同款的手机里，被偷偷安装了窃听器……也许不止是窃听器……

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你们的计划已被我识破，看，我已经抢先一步反击了，还不投降？’？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不如就直接撕破脸！

伪装的面具戴久了，都快要忘记如何呼吸。

“夏天——”程星宇轻轻把人抱进怀里，感受她的气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李栖宁推开他，一字一句道，“你、让、我、恶、心！”

心被重击，程星宇不自觉后退半步，大脑里不断回旋重复她那短短五个字，每个字如同石头，一下一下将一颗心砸得细碎，碎成玻璃渣，扎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