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词
作者:久只芽 | 分类:古言 | 字数:2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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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几家愁”
再醒来的时候,窗口已经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进来,看来今日是个不错的天气。
“夫人。”苏辞刚起身,迷鸢便敲了房门。
“何事?”
“东宫的公公来了,说是太子妃邀您进宫赏花。”迷鸢道。
赏花?苏辞心下一笑,这儿媳与婆婆倒是默契的很,见人的借口也不换上一换。
张沏与苏辞要说认识倒也不算,最多就是常常听说对方的名字罢了,寻常官宦家中的子女便明里暗里的比较,前任相国的孙女和现任相国的女儿拿在一起比较也是常事。
“难得太子妃有雅兴,迷鸢快帮我梳妆吧。”笑着坐到妆台前,苏辞有模有样的挑选起钗环了。
要说苏辞也只是两月未入宫,宫里的景色与之前比起来便大不相同,原先摆着金色牡丹的地方被换上了嫩黄色的雏菊,在寒风里摇摇摆摆,缩紧了自己花瓣,虽没有凋谢却也让人觉得时日不多。
“世子妃这边请。”东宫的管事领着苏辞弯弯绕绕,才在一个带了秋千的院子里停下。
一袭正红色的宫装,张沏倒是很有太子妃的派头,即便没有绝艳的姿色,施了粉黛却也是颇有威严之姿。
“苏妹妹来了啊,这边坐。”张沏并未起身,只是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道。
微眯了眼睛,苏辞心下对张沏多了份戒备,并不是什么特殊场合,初次见面便穿着正红色宫服,实在是来势汹汹。
张沏到也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苏辞只是习惯性的一个动作,便被她收在眼里:“苏妹妹倒是与静妃颇有相似之处,果真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
“太子妃这话从何说起?”苏辞不紧不慢道。
“静妃也常常半眯着眼,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做出那样的神色到实在是迷人的很。”张沏笑着说。
自小长大的姐妹?倾国倾城神色迷人?苏辞不免有些恶寒,苏眠为庶,她为嫡,本就是她为尊贵,苏眠为谦卑,可如今苏眠是最得圣宠的静妃,即便是太子见了也要行礼,更别说她了。初次见面便用这样的方式冷嘲热讽,看来这张沏对自己的敌意很深啊。
只是苏辞这人,自小到大看她不顺眼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再多一个张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微微往椅子上靠了靠,竟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慵懒之色:“太子妃说笑了,整个平阳城的闺秀都知道的,我与我那姐姐素来是不和的。”刚说完,还没等张沏说话,苏辞又略带惊讶的坐直了身子,抱歉道:“实在是失礼,辞儿一时忘了太子妃自小不在平阳城长大,不知道也是常事。”
这楚楚可怜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却实在不知有什么错处。
张沏被苏辞的话说得一愣,一直以来常常听人说的便是苏相国的女儿与她想必多么多么有才华,多么多么有姿色。平阳作为京都,聚集着所有的繁华与热闹。即便是前任相国的嫡系孙女,她也时不时有些恍惚,与这平阳城的少女相比,她就是个乡野进城的丫头。
今日见到苏辞,说没被惊艳自然是假的,大婚那日她未施粉黛,一身素白,看着也不过是小家碧玉的娇俏可爱罢了,并未决定是什么绝艳的姿色。可一身鹅黄云锦的阔摆长裳本就衬得她亮丽明艳,更别说施了精致妆面钗环的脸颊,有着说不出的美。那浑身的气质风韵是夸赞“美貌胜仙”也不足以形容的。
“苏妹妹言重了,是本宫没有考虑周全。今日是叫妹妹来赏花的,妹妹你瞧,那边的花是今日刚送进宫的,娇艳的很。”匆匆移开话题,张沏道。
顺着张沏手指的方向,是一簇簇的浅紫色绣球花。这样的冬日也有绣球花?苏辞皱了眉。
似乎是看出了苏辞的疑问,张沏笑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些花儿啊都是从胡商那购得的,据说他们那儿四季如春,即便是今日这样的天气,也还是温暖的像是春日。”
“这么说来,这些花被运过来,过了今日便全都死了?”说这话时,苏辞紧紧的盯着张沏的眼睛,说到一半又移开了目光道:“为了讨好赏花的人拼了命绽放几个时辰,倒是壮烈。”
这话说的悠悠扬扬,似乎是意有所指,张沏心里莫名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塌陷:“妹妹的见解倒是独到。”
目光锁在不远处的秋千上,苏辞看了眼张沏,又道:“冒昧问上一句,不知姐姐这院中的秋千为何要安置在花的中央,这样进去不是要踩伤了那些花簇?”
似乎本就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将话题往秋千上引,苏辞主动问起时,张沏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紧接着才犹犹豫豫道:“这秋千…………倒是一直都在那的,只是之前一直荒废着,前几日太子才突然命人修缮了。”
“是吗?”苏辞若有所思,“妹妹倒觉得这秋千眼熟极了,似乎…………似乎是儿时进宫最爱与哥哥们玩耍的地方。”
听完苏辞的话,张沏的眼神一瞬间没了聚光,又迅速恢复,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是吗…………苏妹妹还真是天真烂漫之人。”
张沏已经完全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怕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说了些什么。从苏辞刚进院子,她便有意无意的朝秋千的方向看,满院子都是一样的花,偏偏指着离秋千最近的一处,多半是因为元瑜淙突然的修缮让她起了疑心。
“我看姐姐今日也倦了,不如妹妹这会儿先回了,下回再来与姐姐细谈。”说着起身做了礼,自顾自离开了。
“太子妃您不拦着她吗?”见苏辞走得远了,张沏身边的侍女提醒道。要说太子妃和世子妃谁的地位更高,还真是不好说。明面上苏辞是需要向张沏行礼的,可这礼不过是些虚礼,论起背后真正的势力,苏辞在平阳城的女眷里可以说是无人匹敌的。
张沏攥在手里的帕子被拧得变了形状,她知道,从苏辞坐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落了下风,一字一句都被苏辞牵着走,那通身的气派若不是亲眼所见,要说苏辞只是个刚满十六的女子,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本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太子妃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堂堂正正,可一开口却像是一个小偷在小心翼翼的试探那物件原来的主人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所图。
她实在是…………能一眼看透人的恐惧和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