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云中子表现的都很乖巧，女娲自然是很满意的。

她此行只是单纯的为了让云中子这只乱扇翅膀的小蝴蝶安分一点，以圣人之尊出面，顺利是很正常的。

前世

不过云中子如此知进退，让事情变得这么顺利，倒是有些出乎女娲意料之外。

云中子如此睿智，以女娲猜想必然是觉醒了前世属于红云的记忆。

按理来说以前世红云的遭遇，这云中子的性格该是多少有些偏激。

可如今一见云中子，直觉得此人进退有度温文尔雅，半点没有那种报复世界的偏执，让女娲有些始料不及。

“算起来，你这小子也算是我人族后辈，也难得乖巧懂事，这红绣球我便赐予你防身。”

长者赐，不敢辞。

可云中子却没有接这先天极品灵宝，也代表着女娲圣人庇护的红绣球，而是罕见的抬头直视女娲圣人双眼。

“圣母，弟子有一事不明，斗胆请圣母解惑。”

从一开始就一直恭恭敬敬没有半点失礼的云中子居然敢与她四目相对，女娲也很好奇他想要问出什么问题。

“但说无妨。”

云中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虽心中慌乱可依旧还是坚定的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圣母为人族谋划功在千秋，但云中子敢问圣母，可问过如今人族可否自愿？”

“他们被洪荒万族圈养，视为口粮，当做生育工具，尊严被践踏，被奴役。”

“如此长久以往，不知等到圣母谋划成功之时，人族还是人族吗？”

“那时候得到天地主角地位的人族，以被驯化的奴性是否能够配得上天地主角的身份？”

这一番发问可谓是胆大至极，甚至可以说是取死之道。

女娲身为圣人，对于如今洪荒人族的遭遇自然比云中子更了解。

但她依旧是选择将计划进行下去，甚至如今这帮人族的苦难，本就在她计划之中。

云中子这一问，无异于揭开了这位圣人的遮羞布，让女娲这次谋划的龌龊之处赤裸裸的暴露在外。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云中子这一番发问既揭了女娲的短，还打了这位圣人的脸。

作为不死不灭的圣人，唯爱面皮，更何况女娲还是六圣之中唯一的女性。

女性天然小心眼，哪怕是圣人也不例外。

多重buff叠加之下，云中子就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身后插满了死兆星的旗子。

话音刚落，不出意料的云中子感受到了一股无形杀机，女娲半眯着双眼无言的盯着云中子。

圣人之威恐怖如斯，恍惚之中云中子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怖。

那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云中子全身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一副险死还生的狼狈模样。

“你这小辈倒是有趣，居然敢质问圣人，莫非以为你是太清道友门下，我杀不得你？”

“六圣之中以太清道友为尊，我自然奈何不得，可同为不死不灭的圣人，真对你出手，也不过是掉些面皮而已，太清道友一样拦不住我。”

“而且今日我早已动用山河社稷封锁空间，否则也不会将计划对你全盘托出，在这里即使你神魂俱灭，太清道友同样察觉不到。”

半眯着双眼的女娲满脸笑容，可话里话外句句都是威胁。

云中子也丝毫不怀疑女娲话里的真实性，刚刚那一瞬间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死亡的恐惧。

按理来说，以他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性格，这时候早就该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求饶。

但偏偏此刻的云中子格外执拗，那双膝盖像是金刚所铸，怎么也弯不下去。

“圣母误会了，弟子自知圣人之威，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弟子也没有想过老师能够庇护性命。”

“此事乃是弟子心中困惑，也是这洪荒所有遭受苦难人族内心的不忿，敢斗胆问圣人，弟子自然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

不卑不亢，与之前乖巧懂事唯唯诺诺的云中子判若两人。

“好，很好！”

女娲再次说出了这句话，但之前是真满意，这会儿半眯着双眼嘴角挂着冷笑再次说出同样的话，意思可就截然不同了。

刚刚要赏赐给云中子的红绣球被女娲托在手中滴溜溜打转，大红色的光芒此刻怎么看都有一股血腥味儿。

世人皆知女娲是人族圣母，洪荒六圣之中唯一的女性，慈爱是她的代名词。

可大伙儿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女娲也是从曾经三千紫宵宫中客里大道争锋而出的圣位。

不仅如此，她曾经还是妖族妖皇，与东皇太一，帝俊，伏羲齐名的娲皇。

手中不乏洪荒万族生灵的性命，其中大能者更是不计其数。

莫说云中子一个小小的大罗金仙，就是准圣巅峰的性命在女娲手中也有好几条。

后世代表姻缘的红绣球在她手中，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杀戮圣器。

耀眼的赤红色光芒将云中子逼的节节败退，一路逼到洞府角落还不罢休，强大的压迫力正挤压着云中子。

那重于泰山的力量压的云中子全身骨骼嘎吱做响。

压弯了背，压弯了膝盖，云中子却以双手撑地，哪怕整个人被压成了弓形，也依旧不肯将膝盖落地。

圣人高高在上，自然值得跪拜。

他身为人族，跪拜人族圣母，也是合情合理。

但对于圣人与人族圣母的尊敬，他刚刚已经跪过了。

此刻他不能跪，因为他代表着那些受苦受难的人族说话。

这一跪，就证明放弃了刚刚的仗义执言。

若他只是云中子，只是红云转世，或许这会儿跪下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次让他强撑不跪的却恰恰是为人处世圆滑无比的前世记忆。

那个微不足道，被生活摧残的唯唯诺诺普普通通的凡人记忆。

正是拥有普通凡人的记忆，所以他才会对一路上所见所闻的洪荒人族感同身受。

大人物的谋划或许功在千秋罪在当下，比起这短短几百年的苦难，那后世绵延不断的天地主角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但大人物不会想到这短短几百年，事实上就是很多普通人的一生。

而他们的一生，满是苦难。